到北境的第二十日,沈弱流和霍洄霄去祭拜了北境王。
将军埋骨处,黄泥尚且新。
北境王葬在王妃边上,两座坟茔一新一旧,并立于天地间,沈弱流终于见到了霍洄霄的双亲高堂。
霍洄霄将烈酒浇于坟茔前,跪地深深叩首。
此刻面对这对为大梁守了一生江山,护万民安定,他心爱之人的双亲,沈弱流半跪拱手深深一礼,顺便替尚未出世的阿萨夜打了个招呼。
……
又过了五日,退距仙抚关外的挐羯人又开始不安分了。
大战一触即发。
于公,大梁天子肚子里揣着大梁未来的储君,于私,是他重于性命的妻儿……霍洄霄是说什么也不肯让沈弱流再留在北境了。
北风偃旗息鼓,东风粉墨登场,金乌暖,春意吐露,红蓼原草甸之上,冰雪尽消,露出星点绿色。
霍洄霄送沈弱流出寒州城外三十里地。
两人站于马车前对望,沈七沈九立在马车两边,福元等在一丈远处,暗处北境死士,北镇抚司暗卫,又不知有多少人一路护送,然而这刻临别,霍洄霄仍旧有些不放心,替他将大氅拉紧,幕篱带上,
“弱流,万不可将幕篱摘下,我只能送你到此地了,路上保重。”
沈弱流忽而觉得此景十分熟悉,几月之前,他也曾这样将霍洄霄送来北境,如今对换个过,境遇却仍旧一样。
分别两地,不得相守。
但此回……
沈弱流掀起幕篱,抬眼望着眼前高大的人,“霍洄霄,待你归来,我们成亲。”
霍洄霄含笑点头,“嗯。”
沈弱流仍是不走。
远山下,桃杏初绽,似粉如霞,霎时起大风,刮来几片落花。
“霍洄霄,我忘了说……”沈弱流凝视着眼前人,忽而勾起笑意,“我心悦你。”
大风过处,绯白花瓣簌簌而落。
霍洄霄一怔,随后唇角勾笑,浅眸光华流转,“我知道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的弱流,相隔千万重山,却踏平千万重山,孤身冒死来北境……他从未说过,可霍洄霄又怎么能想不到,此途的艰险,所遇的阻碍。
那些耳鬓厮磨的二十多个日夜,那样忧郁的神色,抱住他的纤细臂膀,等他的无数个清晨酽夜,处理伤口时强忍住的眼泪,霍洄霄又怎么能不知道……为他愿舍江山皇位,为他孤身入险,为他至此。
若非用情深重,又怎能至此?
“可是弱流,成婚需三书六聘……”霍洄霄将他肩上一片花瓣拂落,俯身贴耳,含着笑音道,“我的聘礼呢?”
沈弱流一阵错愕……
可他什么都没有啊,金银珠宝太过俗,皇位江山太过轻,这世间究竟有什么可以配得上给霍洄霄做聘礼的呢?
“你要什么?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沈弱流摸了摸耳朵。
霍洄霄直起腰,食指点唇,挑眉含笑,“一吻足矣。”
风止花落,众目睽睽,沈弱流此回没再回避,而是大大方方往前一步,揽着霍洄霄的腰踮脚,于他唇上落下一吻,
“我此生唯你,再无其他。”
霍洄霄垂眼,露出了这些时日最真切的一个笑,“我定为你赢下此战。”
沈弱流摇摇头,抬手抚摸他脸侧,严肃道:“……霍洄霄,无论如何,我要你活着。”
活着就好。
“好。无论如何,我定活着。”霍洄霄抱起他,放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