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薄慎进入场发生器的中心并且锁死大门之后,他就连外面的异形活动声都听不见了。
空旷得仿佛地心空腔一般的环境,只亮着节能的单光灯。
薄慎紧盯着大门等待三秒,在确定它真的锁死了之后,就扭头正式面向了整个房间内唯一的大型设备——场发生器。
它的外表看起来就像一个平平无奇的方形超大号集装箱。
因为不知道老工程师遗留在自己终端里的源程序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薄慎并没有第一时间启动场发生器的管理界面,并且将老工程师的终端接入。
他只是安静地走到集装箱前,大脑放空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星际时代的这些日子。
一旦场发生器被强制挪用,整座地下城都会出现不可控的崩溃坍塌。
最好的情况就是此时此刻有救援人员已经在禁锢场之外等着他们了,只需要三十秒,他们就可以从几百光年外跃迁到这颗矮行星的地表。
可是地下城内部环境会在这三十秒里出现糟糕的紊乱坍塌。
救援人员很难成功通过强制跃迁手段将自己弄进来,而由于异形这种扭曲的生物体干扰的存在,他们也没办法直接将被困人员短距直接跃迁出去。
如果运气好把人的脑袋直接跃迁出去了还好,怕就怕只挪了一半的脑子,或者挪了个手臂出去,甚至再连带着把异形的核心都给挪出去,导致了救援飞船被入侵团灭。
薄慎知道,自己死亡的概率很大。
在太空环境里,一个什么准备都没做的人类的极限生存时间是九十秒,如果再加上星际时代靠发达的医疗科技强行抢出来的脑彻底死亡时间,他的生存时间还能增加到三分钟左右。
那将会是非常痛苦的三分钟。
就连序列里意外掉落太空环境的工作人员,在被治愈之后的精神应激综合征导致的退役率都会达到90%,更何况他自己这个才刚来上两天学的指挥学校新生。
在共同体的星际时代,生理性的限制已经几乎不存在了,但精神上的限制也因此而变得更加突出了。
精神治疗和提升也成为了超越脑域科学全新的医疗蓝海。
薄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过去。
听说序列里有些机甲作战人员在第一次上战场之前,都会劝说新人,如果能够确认自己不可能在机甲严重损毁之后得到及时活命的救援的话,还是早点自尽比较舒服。
连众所周知的悍不畏死战斗狂人聚集地都那么说,薄慎对自己暴露在太空环境里可能会死得很痛苦这件事,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恐惧。
但真正的勇气和坚定,并不是一个人在稳定安全的时候能做出多么多么厉害的事,而是在明知道环境很糟糕自己可能会牺牲就算活下来也必然会面对惨淡的现实时候,依然选择尽职尽责,依然选择拼尽全力活着。
所以,在没有真的经历这件事之前,薄慎还是坚定地做出了一名普通指挥会做的选择。
【检测到适配源接口,是否接入?】
【接入。】
老工程师虽然话多且行为略有些不靠谱。
可是在这种关键的研究程序上,居然那么的靠谱。
薄慎甚至都没有下一步的操作,源程序就以全自动的方式,智能自主地运行了起来。
它侵入这里的场发生器,只用了不到十秒。
不靠谱的老工程师们确实像他们自称的那样,拥有极其彪悍的专业领域素养。
不过想想也是,序列的星舰是真的要上战场的地方,而共同体自从诞生也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进入过和平时代,就算真的有混日子的,也不敢往这种地方放。
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普通人。
薄慎凝神收心,仔细观察着面前骤然打开的十八道投影数据屏幕,倾听着自己四周的一切风吹草动。
但在看见突然跳出来的倒计时的瞬间,他还是愣了愣。
【未成形禁锢场排斥场维持预计倒计时:03:00:00:00】
这是工程师常用普通时间计量的——三分钟。
在倒计时开始跳动的瞬间,薄慎就感觉到了微妙的失重,不过他对自己的肢体掌控好,所以完全没有直接飘飞走。
他只是在想,真的有救援队伍能抓住这三分钟的窗口期,还要冒着可能被一起困在禁锢场内一辈子的风险,来救他们这些新生吗?
薄慎的脑海里有一刹那闪过了小白的脸。
人形小狗在月光的阴影里,耳朵压得都快看不见了,眼睛却亮晶晶的,像头狡黠的小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