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不知何时一个身影都没有了,刚才还激烈进行着的所有争执打斗顷刻间消弭无声,这让宋持怀产生了一种现在正处于梦中的错觉。
是梦吗?宋持怀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沾满血的地上多出很多意味不明的粉末,他蹲下身正要查看,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魔气从身后传来。
宋持怀尾椎骨都激起阵阵颤意,那道魔气伴随着无法言喻的冷,他感觉到有人从后拥住了他,宋持怀身体僵住,再也不敢乱动。
下一刻,他的耳边感受到一阵残忍的喟叹:“找到你了。”
第59章复萌
伐魔联军与“魔族”激战正酣时,宋持怀再度被关了起来。
隔绝了一切喧声的封闭地宫里无日月华光可以照明,却也称不上暗无天日。宋持怀站在窗前,看游梭在地宫的熹微流萤昏火,抬手想要触及,指尖却突然传来碰壁感。
窗台口荡起的圈层水纹阻挡了他的越界,身后的门“吱呀”响开,宋持怀收回了手,他端坐在临窗的桌几旁,并未回头。
“又想跑?”
魏云深端着吃食进来,发觉他的动作,冷声道:“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还是多留点力气等着晚上用。”
他把食案放到了桌上,宋持怀垂眼看去,只见一碗平淡的小粥,旁边还放了一碟蜜饯,如今烬日寒被正道重病把守,伐魔联军以外的人进出可堪称困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的这东西。
宋持怀早已达到辟谷的境界,却总是舍不下人间五谷,从前在鸦影居的时候就有乌潼照顾着他的一日三餐,来了魔界后也不曾被亏待过,近几日为了查证魔典,却有好几天没休息,更遑论想起吃饭的事,按理来说现在正是口欲最盛的时候,然而事实却是宋持怀看着那碗冒着香味的甜粥,调不出丁点胃口。
他只捻了一颗蜜饯含进嘴里,平时腻得齁人的甜气却变得寡淡无味起来。宋持怀味如嚼蜡地将核吐出,胸腔聚集了许多问题,最后问出口的却是:“这回又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说是“这回”其实并不严谨,毕竟宋持怀自从入了魔域就没真从魏云深手里逃出去过,期间虽有两次短暂脱身,却连魔宫的地界都没出过,说是“逃”实在可笑,倒不如说是他单方面在躲。
魏云深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关到你肯听话为止。”
宋持怀沉默片刻,忽然笑出来,道:“上面可还在打架,你就这么躲在下面,不怕正道把你的族人全给围剿了?”
他很少露出这种弧度极大的张扬的笑,宋持怀生得好看,却是那种清泠泠的好看,没有一分半点的烟火气,更像让人不忍亵玩的琢玉清月,而不是近可摘拿在手里的娇花艳草。
而今他笑得明媚,整个人就添了点凡尘俗气,一晃仿如春景掠眼,直勾勾地望进眼底,嚣张却又恶劣,恐怕就算是要哄着人把刀子捅进自己心口,那人也会心甘情愿地将胸膛挺过去让他捅。
某一瞬间,魏云深想起了当日在村庄所见,那只擅蛊人心的媚鬼。
那些天也是这样,媚鬼趁入幻境,顶着宋持怀的脸极尽勾引的行当,几乎无所不用极其,就好像……
眼前的脸慢慢放大,一片恍惚之中,宋持怀的笑靥跟记忆里的媚鬼重合,魏云深感觉自己腰上一紧,再低头看时,宋持怀已弯起一根食指紧紧勾着他的腰带。
美人青丝未束,一缕长发飘到前面来,宋持怀不以为意地将其勾至耳后,他慢慢地倾向魏云深,悠悠间竟倒在少年怀里。他另一只手攀上了魏云深的后背,两人几乎胸膛挨着胸膛,万籁俱静之间,魏云深甚至能感觉到他们的心脏保持着同频的跳动。
宋持怀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魏云深腿上,这是一个极其暧昧又容易令人误解的姿势,像情人、像主宠、像不知是否能有下次的风流债客。宋持怀毫不避讳地望进魏云深眼睛,他看着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自己的倒影,笑意更甚。
他的手顺着魏云深后背上游,然后勾住了对方的脖子,他突然低下了头,以一个献吻的姿态,魏云深头脑仍然一团浆糊,他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却在心脏跳动到最快时闭上了眼。
——下一刻,唇角想象中的触感并没有传来,宋持怀的吐息轻薄如风,扰得他凌乱在耳畔的发丝挠红了耳朵:“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又不知道死了多少魔族。”
没有丁点儿感情,不似刚才的缱绻深情,带着嘲讽的、不屑掩饰分毫的恶意。
魏云深瞬间变了脸色。
宋持怀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脸上笑意全无,尤其意识到魏云深的不对,话声里嗤音更重:“你刚才是真的以为我会亲你,还是真的在期待我亲你呢,尊上?”
“尊上”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没有人告诉他,魏云深也未曾刻意气提过,但宋持怀就是猜到了他的身份——他甚至是有些迟钝了,光只记得魏云深体内灵气的涨势不对,却忘了注意甚至魔域外来的人对他的态度。
他还以为是个像自己“霁尘尊”这种只是听着好听实则没任何意义的花架子“尊”,谁知魏云深——这个他养出来复仇的工具,竟然一跃成了整个魔界最大的魔头,
该说是令人意外,还是害人惊喜更多呢?
魏云深才没有回答。
两人安静地对峙了会儿,宋持怀始终没有得到答案,他忽然没了继续逗下去的兴致,刚要抬腰逃离,却被察觉到自己意图的魏云深按住肩膀,掐断了他想要结束这场争端的生路。
魏云深仿佛没听到宋持怀刚才的那一番话,面不改色道:“继续。”
这句“继续”太过轻巧,轻巧到宋持怀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身下的人,脸色难看:“什么?”
“让你继续。”
魏云深一只手扣在宋持怀腰后,他顺势后倒,以宋持怀保持的姿势,便不得不腾空虚撑在他的上方。
美人的青丝如绸缎一般倾泻垂下,丝丝落在魏云深唇角、眉眼、脸颊,所触碰的每一个地方,都升起一股轻微的痒意。这痒意更似在心头泛起,浅浅慢慢击人理智,魏云深替他将碎发拢起别在耳后,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生怕他忘了一样:“你刚才想对我做什么,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