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为什么明明已经拿回了灵力,却还要尽心为你解仙门围攻之急。”
他故意咬重了“为你”二字,便立马感觉到紧紧相贴的身体略一僵滞。宋持怀撑着魏云深的肩膀坐直,两人面对着面,那双稍微带点笑就能衍放出无限温情的眼似乎能窥探进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宋持怀感觉到握在自己腰上的力道不期然加重,魏云深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都没开口,过了好半晌才沉声问:“为什么?”
他是想过问的,可从前在宋持怀这儿吃过太大的亏,他不敢问。
哄人的动听话对宋持怀来说不过是张一张嘴的事,只要他想,随便两句话就能让人觉得自己飘在云端,魏云深曾经深陷其中,如果是以前,不必宋持怀先提他就能在心里把自己哄得高高兴兴,可是在经历过那样深刻的背叛之后,魏云深不肯继续自作多情。
这人当真恶劣,不过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就要把人哄得心甘情愿为他去死。
——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如今不是他主动要问,而是宋持怀自己想说,他不过顺水推舟,就算听了也只是当个笑话,任凭宋持怀说破嘴皮,他也不会再信半个字。
身上的人却如同蛊惑一般:“是因为你。”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魏云深只觉得自己胸膛流溢出一股暖意,心脏不受控制般疯狂跳动,魏云深张了张嘴,好半天察觉到自己差点又被宋持怀四个字哄得晕头转向,他将舌尖咬破,才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淡然。
他不知道与自己相贴着的宋持怀能否从两人挨到一起的皮肤上感觉到自己心脏的震动,脸上因此更冷,像浸了一层寒霜:“你做你的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宋持怀道:“诱你入魔的事更不了,也抵不掉,前尘往事皆是我错,我不做辩解,可是……可后来我后悔了,我想,就算变不回来了,也至少要知道你变成了什么。”
“……”
魏云深极为冷漠地“哦”了一声:“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后悔了。”宋持怀声音平静,又情真意切,“若我说我后悔了当日的事,你信不信?”
“不信。”
魏云深一再提醒自己当初是怎么被面前的人用柔弱的声调骗成现在这样的,才终于收回了胸腔里不该在此刻涌出的心软,他不信一个人会变得这么快,才刚不久还在拿地宫上面与仙门纠缠的魔族性命来刺激他,现在立马又说后悔,要说这里面没鬼谁信?
他在宋持怀面前容易失智没错,但他又不是全然没有脑子,心软当归心软,那总归不是人能自己控制的东西,但若宋持怀每示弱一次他就心软一回,那不是心软,是蠢。
魏云深道:“你不如直接说想要什么,若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说不定会满足你。”
宋持怀仍只是看着他,话也与之前相同:“若我要你杀了凌微……”
魏云深不愿再听他说下去,宋持怀说谎的本事太真,他总能轻易看穿别人想要什么,再以循循诱哄的方式让那人去做看似对自己有利其实是宋持怀想要做成的事,因此哪怕在这之前魏云深没有哪一刻不是想着要凌微死,此时听了他的话也不得不多掂量三分。
他怕自己真被说动,不耐打断道:“你又想耍什么心计?”
话音刚落,魏云深突然想到了宋持怀之前说过的想死。若凌微死了,宋持怀也不愿活,那么如今是否是因为被关在魔域太久,深知逃离无望,所以宁愿跟凌微做一对鸳鸯鬼也不想留在自己身边?
若真是这样、若真是这样……
骇人的戾气一点点侵蚀着魏云深眼底,尽管早知道宋持怀对其情根深种,但一再看他为凌微下探底线,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相顾,魏云深还是觉得心头涌上一股怒火。
他想到被自己擒回来随便找了个犄角旮旯关起来的男人,恨不能立马回去将其碎尸万段。
凌微死就死了,可若宋持怀真存了那样的心思,他最好能瞒人一辈子,如果不能……
宋持怀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顿道:“若我是真心呢?”
“真心?”魏云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他怒极反笑,突然抓过宋持怀的手按向自己心口,“你说的真心,是要往这里再捅一刀吗?”
才几个月而已,他心口上的伤还没好全,如果撩开衣服甚至可以清楚看到上面丑陋的伤疤。
隔了两层薄衣,宋持怀并摸不到那上头的崎岖不平,但他还记得自己拿着刀对准这里时的场景,记得魏云深不可置信的表情,记得面前的少年悲痛欲绝,却始终撑着一口气。
就这样宛如一潭死水、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刻在骨头里一般的,又悲又恨的眼神。
记忆里的画面跟眼前渐渐重合,宋持怀一时分不清眼前的魏云深是当日被自己杀死的魏云深还是涅槃而来成为魔域之主的魏云深。他沉默片刻,突然从魏云深掌中将手抽回,他抬手捂住了对方的眼睛,道:“别这么看我。”
魏云深声音冷厉:“我恨不能杀了你。”
“那就杀了我吧。”宋持怀盖在魏云深眼睛上的手因放不稳而轻轻颤着,“若这样你能好受些,我随时把这条命还你。”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宋持怀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按理来说,魏云深因他入魔,根据此前种种判断,他应该就是魏云深的“执”没错,可为什么这次的示好示弱会失去效用,不仅没有占到魏云深丁点信任,甚至把人就这么惹恼了,一副再也不想见他的样子。
好在时度仍看着他,宋持怀把人叫进了屋,想要询问一下如今地宫上面的形势,后者却始终缄默不语,什么也不肯跟他说。
宋持怀了然:“魏云深让你对我噤口了?”
时度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