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在即使已经知道前方是是条必死之路的情况下,谢明还是想自私地拖一拖。
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能为言翊解决掉那个最大的麻烦。
“谁?!”
突然出现的笑声让一众歇脚的人吓得差点没了魂。
谢明没动,只是眨了眨眼,声音的温度像是覆上了一层霜:“滚还是死,自己选。”
不知是谁的剑被抽出来,寒光乍露,正正好引在谢明漆黑阴鸷的眼眸上。
仅仅只是一刹那的光景,竟让那小屋爆发出恐惧至极的哀嚎声。
惊动了山林间休憩的鸟。
第二日清晨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混着寒风,竟是比落雪时还冷。
谢明运气比较好,在那群慌张逃跑的人落下的行李中发现了一把伞。
那伞约莫是不是什么便宜货,做工极为厚实,雨滴砸在上面,闷闷地响。
谢明撑着伞,朝着眼前的山看了一眼。
分明是冬天,那山却还是郁郁葱葱,满目青绿。
恍惚间谢明忽然想起来,那日他来小溪村的时候,其实也是个雨天。
只不过那时的雨带着暑意,即使落下来,也拦不住燥意分毫。
不一样的时节,不一样的心境。
他自嘲般笑一声,抬脚往山里走去。
而到底是修行之人,普通人需走一天的山路在谢明脚下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且脚下路虽泥泞,但这一路下来,谢明身上并未沾上丝毫灰尘。
他于村前站定,撑着伞,不像是归家之人,也不像远方之客。
记忆力里孩童的嬉笑语和大人的谈笑声经过岁月的洗刷变得极为模糊,谢明就站在原地,盯着那只剩一半的村牌看。
他心不在打伞上,于是那伞便有些歪了。雨水顺着伞檐流下来,打湿了他大半边肩膀。
看着极为孤寂,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无归之人。
谢明却不管,他看着极为专心,像是在回忆——
村口的那个石头旁,曾经有个因为想如厕但又实在是憋不住的小胖子,完事正舒坦叹气时,刚转头便和嬉皮笑脸的谢明对上眼,吓得裤子都忘了提,一边哭一边喊娘亲。
正对村口的主路上,曾经有个很瘦但眼睛很是水灵地小妹妹,拿着馒头一边害怕一边又忍不住好奇地盯着谢明看。
山里田间劳作回来的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他是不是走错了路,要不要先去他家里吃顿饭再送他出去。
极为温馨的画面,让谢明不自觉弯起嘴角。
但下一刻,忽地一阵风吹过来,带了他满脸的冰冷雨水,让他目之所及皆是满目疮痍。
于是他嘴角的笑就这么僵在脸上。
气急败坏的小胖子没了,石头后面只有孤零零的杂草;好奇张望的小妹妹也没了,只有碎裂的朽木;拍他肩膀的叔叔也没了,只剩下冰冷刺骨的雨水。
小溪村已经没了。
谢明头一次如此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他看着自己亲手创建出来的地狱,脚底像是被那两百多口人的亡魂死死撰住,叫他的腿迈不开分毫。
许是这里实在是太久没人来过,杂草丛生,包围着一排又一排看不出曾经样子的房子,很难想象这里之前是多么温暖和谐的一个地方。
眼眶变得酸涩,谢明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
刚低头,他又看见了他从那荒废客栈出发前囫囵塞在自己胸口的册子。
他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少时桀骜难训,闯出一点成绩出来便是觉得整个世界都败在自己剑下,头脑发昏,自满到难以思考。他那时如此坚定地认为自己所认为的事情都是对的,那为何还会“屈尊降贵”去给一个小女孩编造花环?
又为什么会在知道小溪村豢养妖邪的情况下,保下一个被“他这边的人”欺负的一个女子?
最主要的是,他未曾有过这方面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