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魏王魏圉发现兵符失落,立时就疑心有人企图矫诏调兵,便派快马赴邺城提醒晋鄙警戒。然而魏圉的信使终是迟了一步,等到了邺城,晋鄙已死、魏无忌已继任为主帅,信使只好又赶回大梁、如实奏报。魏圉怒不可遏,当天带领一队禁军去到信陵君府。他明知魏无忌本人不在府中,如此来兴师问罪,只是想拿府中一些人员泄愤,宠臣龙阳君苦苦相劝,他也不听。信陵君府正厅内,信陵君夫人与一众姬妾、儿女、侍女、仆役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地,一名须发苍苍、病容憔悴的老者跪在信陵君夫人之前,当先叩首道:“老朽叩见大王!老朽诚向大王请罪,老朽罪该万死!”魏圉叱道:“你是什么人?请什么罪?”龙阳君认识这老者,对魏圉说道:“大王,这位老翁名叫侯嬴,是一位贤士,也是公子无忌最倚重的门客。”魏圉“嘿嘿”冷笑两声,俯瞰着侯嬴道:“你是无忌最倚重的门客啊!无忌此番私取兵符、谋害晋鄙、调用十万大军,莫非都是你这老叟给他出谋划策的?”侯嬴道:“正如大王所料,信陵君窃符救赵,乃是老朽一人的主意,与府中其他人无关。老朽情知此举拂逆大王、违反律法、论罪当诛,老朽愿以死谢罪,只求大王勿责怪信陵君、勿迁怒于信陵君府众人!”话音甫落,身躯挺直,右手拔出腰间佩剑,刎颈自决。魏圉大吃一惊,一时竟是愣在当场。他性子暴躁不仁,除了至亲至爱之人能令他牵肠挂肚,其余人的生老病死苦在他心里皆如尘埃一般轻微渺小、不足一顾,但他生在王室,自幼熟读列国历史,倒也晓得“士为知己者死”这段感人肺腑的晋地旧事,颇是钦佩刺客豫让的忠义情怀。此时他目睹侯嬴为魏无忌而慷慨赴死,便不由得想到豫让,动容之余,满腔怒火稍微消减。龙阳君朝魏圉深作一揖,恻然道:“大王,公子无忌与侯先生铤而走险,全是为了大魏前程和苍生福祉,绝非背主叛国,请您海量宽容,赦免他俩及信陵君府众人之罪!”魏圉双目扫视跪在地上的众人,浓眉紧拢,沉重的一叹,道:“罢了,既然这老叟一人扛下罪责、以死谢罪,寡人也不再牵连旁人了。无忌是寡人的胞弟,是大魏王室中人,寡人若在无忌的府第大动干戈,也是伤了手足情分,有损王室声誉。”龙阳君启颜道:“大王仁义!”信陵君夫人与众人道:“多谢大王开恩!”魏圉指着侯嬴的尸身,道:“这老叟虽犯重罪,却也不失为一名忠义之士,好生殓葬了吧。”信陵君夫人领旨,着几名仆役去搬动侯嬴的尸身。龙阳君请示魏圉:“大王可要摆驾回宫了吗?”魏圉颔首,双眼又看了一看侯嬴留在地上的血迹,脸上皮肉蓦的颤抖,像是要发笑,又像是要大哭,道:“无忌啊无忌,你成天呼吁联赵抗秦,你说这是为大魏计深远、为天下谋福祉,或许你说的也没错,但大魏眼前的处境,你考虑过吗?寡人的难处,你考虑过吗!”言讫,愤愤的拂袖转身,阔步走出大厅。十万魏军行至邯郸左近,信陵君魏无忌即遣使者联络平原君赵胜和春申君黄歇,之后魏无忌与黄歇约定好,魏军和楚军同时向秦军攻袭,魏军攻秦军西侧、楚军攻秦军东侧。秦军两翼受敌,作战甚难。这时,邯郸城内的赵军瞧准机会,派出一万锐卒冲击秦军中路。秦军受创愈重,王龁不得已令兵队暂且退却五里,在高地筑垒守御。邯郸的战报传回咸阳,秦王嬴稷惊怒交迸,坐在龙座上半晌说不出话来。自秦军去年东征邯郸至今,十一个月的光景里,战争形势的发展、诸侯对秦赵两国的态度,竟无一不与白起的预判相符!嬴稷既不甘军队遇挫,又不愿承认自己错误、白起正确,胸间直有一团焦灼的火焰熊熊燃烧,烧得他面红耳赤、双目充血!大殿内的文臣见嬴稷这般情状,谁也不敢吱声,唯恐被这“火焰”波及。武官较为胆壮,蹇百里、张唐等人向嬴稷道:“大王,事态紧急,请召武安君进宫商议对策!”嬴稷一听“武安君”这三个字,心火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射出来,右拳“咚”的往案上一捶,简牍帛书纷纷弹起。满殿文武立刻屈膝跪倒,道:“大王息怒!”嬴稷昂首道:“魏贼、楚贼背秦,胆大包天,自寻死路!张唐,寡人令你率军十万,攻打魏国北境,此既是教训魏贼,亦是策应王龁,你不得有失!”张唐道:“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