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怜那尸体身上,瞬间又多了一二十支箭,把他兄弟心疼得死去活来。江湖险恶,他这才算是真真切切地领教到了。匪帮老大竟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余景洛有些动容了,抱拳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老大道:“大哥,小弟姓杨名重武。”“重武兄应该已经看出来,前路凶险,为何还留在此处?”杨重武道:“不瞒大哥,小弟虚长了些年纪,自以为把江湖上的事情都混透了,这几天才发现只不过是井底之蛙。人活着嘛,就是烂命一条,反正迟早都是要拿去送死的。就让小弟跟着大哥,长长见识吧。”众人只觉豪气顿生,瞬间觉得自己的老大神武许多,脸上闪现自豪之色,木松柏一把拍在一人后脑勺上,道:“你大哥打算带你们去送死,你小子乐啥?”杨重武嘴角略抽,忍了忍,才道:“看来,道上的兄弟说得没错,布设寨的寨关是一个联合机关阵,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外人想要硬闯,几乎是不可能的。”“此话怎讲?”“瞭望哨发现有人闯关,发出一道警令,大概就是咱们遇到的第一排羽箭。”他见众人皆听得聚精会神,有些得意,继续道:“接下来是第一道关卡,箭阵,天底下的关卡,没有不以箭阵作为首阵的,但是,此处的箭阵和别处又有些不同。”“它由上中下三路箭以急平慢三种速度发出,箭手例无虚发,箭头上淬毒,如此,箭来必猝不及防,中箭则必死无疑,特别是其下路箭手,你们道他们埋伏在什么地方?”这人如果不去当土匪,当个说书的也能混口饱饭,只是时不时准会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木松柏不耐烦道:“快说快说。”他往前一指,道:“从咱们这处看过去,诸位是不是觉得自己离寨关不远,其实,还远着呢,那寨关下面,不仅有条护寨河,还有一块好大的凹地,箭手就埋伏在那处,他们看我们,一清二楚,我们却看不见他们。”余景洛恍然大悟,道:“难怪,我总感觉有些箭好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杨重武继续:“这还只是首阵,第二道阵,陷阵。”“若是来寇突破了箭阵,埋伏在凹地的箭手退回寨子,地方一见他们想逃,自以为得手,自然前去追杀,此时,凹地里遍布的陷阵就发挥作用了,说是陷阵,其实却不是陷阱,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例如毒针、暗器之类,防不慎防,不小心沾上一点,不死也得脱层皮。”木松柏打了个寒颤:“之后呢?”“之后这一关,倒和别处没什么不同了。”“哦?”“瓮城。样式和别处的瓮城没啥两样,只是有一点,瓮城的四面墙虽然很厚,却不是实心的,关着些蛇、蝙蝠、毒鼠等物,听说,还能释放毒烟,即便有人命大逃过前面两道关卡,过了护寨河,破开寨门,到了瓮城,也绝无可能继续往前走了。”欧阳泺听了急了:“那怎么办?”余景洛反而笑了;“我知道该如何了。”“你知道?”余景洛如此这般交代一番,独自带着欧阳泺去了。“寨主,寨关来报!”布设寨的寨主,是一个五十来岁衣着齐整的中年男人,身量不高,一条腿是瘸的,脸上干干净净,不怒而威,他让来人进来,问道:“如何了?”“一共三十余人,自去了十来个,其余十来人还在寨前流连。”寨主点头:“人群中是否看到一位姑娘?”“有两位。”“不要伤了她们。”“是。”来人退下。一名老妇人忧心忡忡:“寨主,上面不是交代,咱们自守住寨子便可,如今这又是走的哪一招?”寨主把玩着手上一对玉球,道:“莫留寨一夜之间成了空寨,唇亡齿寒,蛊族危亡之秋,这种糊涂话,就不要说了。”老妇人略腆,道:“如今,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那边也是越逼越紧,咱们顾得一头,可顾不得第二头了。”寨主笑道:“四娘放心吧,他们是敌是友,不还未定吗?”他倒真不像很担心的样子,施施然起身,带着两个随从,一瘸一拐往门外走了。寨中人来人往,大家见到他,均让到一边,言辞间调笑,态度却很恭敬;他看来一向和气,一路和他们招呼着,偶尔斗两句嘴,不兀自托大。他来到山下的校场,看着子弟们练箭习武,热火朝天,也不打扰,笑着指导一番,朝校场角落一间小房子走去。让随从等在外面,他独自进了屋子,屋内光线顿暗,里面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婆婆,眼睛凑到手下的巾帕上,针下一朵出水的荷花却是栩栩如生;见到他来,眯着眼睛认了半天,笑着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