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园深处,银翟面无表情,冷冷望着北面的天空,春风暖意化不了眼底冰寒。一双冷冽的眸子更加深幽,映着冰冷妖冶般的浓烈,直逼心底云霄。
“你们以为我想姓银么?”一声低语化为冷风,他周身是静冷的杀意,阴沉沉让人如坠冰窖的杀意,严邃而凌厉,可以将一切洞穿粉碎,寸片不留。
“云姨?”几欲破碎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蓝枫云走进一间厢阁,看到一张苍白如雪的小脸,原本娇柔的身躯瘦下一圈,脆弱无比。
“瓦儿小姐”
瓦儿僵立房中,确定这不是幻觉,才失声痛哭:“云姨真的是你么?”
“是我”蓝枫云抱住她,眼中泪意盎然。
“云姨”瓦儿青丝直泻身后,纤身楚楚,伏在她肩头痛哭,多日的委屈悲哀如洪水般无法控制,泪珠成串,浸透衣襟。这些日子以来,她隐忍着多少恐惧与挣扎,日日盼望早点回到亲人身边,然与冀哥哥相见却是那等场合,此刻云姨声声焦切才如温暖春风拂进心头,无奈痛苦可以尽情宣泄。
一时间,屋内只闻抽泣之声,声音由大转小,瓦儿两眼红肿,看得人心疼不已。
“小姐你的眼睛”蓝枫云吃惊,此刻才现瓦儿眼神不对。
瓦儿拖住她手,走向塌边坐下,心内放下了不少,摸摸自己原本灵透清明的双眼,轻声哽咽:“眼睛会好的。云姨,你怎么现在才来?”
蓝枫云盯着她的眼睛,想起庭院中白衣冷漠的男子,眼色变得凌厉。她反握瓦儿的手,心有愧疚,借温暖手心传过疼爱:“小姐,一听闻小姐回宫,我就急欲见你,不过大王婚典突生变故,这两日宫中又接二连三出事,我想来也来不了,今日终于无法忍耐”
“云姨,到底生了什么事?冀哥哥他”瓦儿心头扑通狂跳,本不想提及痛心之事,一直强忍不敢问到冀哥哥,可锥心痛楚让她越不安,总觉有大事生而自己未知。
蓝枫云紧了紧手指,缓缓道:“前日,我陪太妃在正殿等大王前来磕行婚礼,结果吉时已到,仍不见大王踪影。后宫女匆匆来报,说玉台殿出了大事,有人带你出现并阻挠婚礼,大王与人出手受伤”
“冀哥哥受伤了?”瓦儿为这二字心惊肉跳,虽未亲眼看到,但前日感觉到的刀光剑影逼人杀气仍然清晰,冀哥哥与恶人翟出手了么?
“大王”蓝枫云见瓦儿巴掌大的小脸焦切万分,单薄身躯只怕风吹犹倒,恐怕经受不起刺激,于是一撇头,将口中话语硬生生吞入腹中“你别担心,大王没事。倒是你回来得及时,那没有你的婚典终是没有举成。”
她听错了么?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忘了呼吸,只张着小嘴合了又开,良久心头逐渐涌入丝丝清泉,思绪渐明,不可置信地问:“冀哥哥没有娶她们?”
蓝枫云轻抚她的长:“虽君王心思难测,但这么多年大王对你的感情,无人不知,没有你在,大王就算举行婚典也是情非得已。婚典因你误了吉时,群臣不敢多言,浦相、夏将军对此事颇有微辞,就连太妃不过,瓦儿,云姨总是站你和大王这边,只祝福你与大王。”
“谢谢云姨”瓦儿将小脸埋入她怀中,已知道太妃奶奶定是也为此事生自己的气,太妃虽疼爱自己,但如此大事因自己耽搁,她生气无可厚非。冀哥哥没有娶她们,冀哥哥仍然是以前的冀哥哥,值得她全心信赖的冀哥哥。原来所有的恐惧、痛苦、无助都是恶人翟谎言欺骗自己的,他只想看到自己痛苦吧!
泪水闪光,沿颊垂落,欣喜伴随酸楚默默流下。
蓝枫云拍她肩头:“瓦儿虽婚典未成,但太妃依旧照规矩册封了容妃和然妃,现在她们都是后宫的娘娘,而你与大王名分未定,所以”
瓦儿捉紧她的衣袖,喉咙干涩:“瓦儿明白。”她突然坐直身子,乌黑的眼珠子直直向前“云姨,大王他真的没事吗?”
若冀哥哥尚未对自己变心,那为何放任自己独在这清冷院落与恶人为伴,为何知道自己眼盲也未请太医前来?与情与理,都不像冀哥哥的处事。
蓝枫云抿了一下唇:“大王没事。他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小姐你介意这场婚典吗?”
瓦儿小脸立刻蒙上阴影,她那么爱他,与他两心相映一生相许,他却在自己失踪生死未卜时娶别的女人,她怎可能不介意?纵然再多相信,信任的堡垒再坚固,也怕会被残风冷月一点点侵袭摧毁。这场婚典像钢刀插心口,玉阶前他冷漠疏离的话语如针刺扎进心口,那种活生生的痛,又岂是一句“相信,一句“理解”所能驱散?
“我明白小姐的感受,知道大王要举行婚典,我多次为小姐愤恨不平,几番想闯进御书房请大王给个说法。然我天天在太妃身旁,我知太妃心思,我知那几个大臣的心思,而大王的心思在婚典之上我也总算明白了。”
瓦儿眼中闪过一抹黑亮。
“大王有苦衷,他这样做内心定也苦楚不少,否则也不会”
“也不会什么?”
蓝枫云抬头,转开话题:“大王竟然在婚典上提拔了几位新官员,而边关也传来捷讯,原本编入夏将军军营的士兵又重新编排了。”
瓦儿不解。
“小姐知道么?那些新编士兵原本就是我们红家的部下,如今大王利用战捷重编,编为御林军,封你爹旗下副将卫广寒为御林大将军。我看这次大王是利用婚礼重整朝政”
瓦儿心头一松,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如此说来,冀哥哥真不是辜负了自己。她真想立刻见到他,好想他!
“云姨,我想见冀哥哥。”
蓝枫云怔了一下,盯住她黑幽无神的大眼,咬牙将话题再转:“你的眼睛是外面那人弄瞎的么?我这就去替你讨个公道!”
瓦儿一手扯住她,摇头:“那人是硬骨头,没人可以逼他治好我。云姨,我还想知道,他银翟究竟是怎么回事?”
银翟、银冀,这对孪生兄弟,同生在帝王之家,因出生先后有序引了命运分歧。蓝枫云将自知的往事,细细说给瓦儿听,瓦儿听完,淡眉紧锁,心里对银翟的恨意竟无形中消散了几分。突然涌进的同情与哀伤渗进黑暗的眼中,她轻叹出声:“如此荒唐而残酷的命运莫怪于他那般冷酷无情”
窗外,走廊上一白色人影,听到此幽幽叹息,脊柱骤然挺直。淡金色的阳光自万里无云的长空投下,落满他衣襟,修袍利落身长玉立,毫无遮掩的俊容带着三分峻冷风色,深深黑瞳复杂与仇恨交织。
“冀哥哥不,云姨,冀哥哥竟然如此病重”屋内静默一会,突然爆出瓦儿嘶心喊叫“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
瓦儿一手推开蓝枫云,急急起身离塌,黑暗混乱中奔向门口。蓝枫云未料她听得大王昏迷会反应如此激动,正后悔自己没坚决瞒住,只见那虚弱身躯已跌倒在地。光亮的青石地面,映出一抹高大的黑影,银翟站在那里注视着地上哭喊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