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玉卿单侧的翅膀一展,从他身下翻过来,开始正向飞行。它扭着脖子看向金溟,白翅膀舒展开,让金溟跟着它的动作来尝试控制气流。
有昨天试飞的经验,现在又有强大的气流加持,飞起来应该是毫无意外的事。
但金溟只是拍了两下,身体又开始往下坠。
最初的下意识反应过去后,金溟推开海玉卿,再次闭上眼睛,收紧翅膀任由自己坠落。
他痛苦道:“不要逼我,我不想飞。”
恐高只是他内心的抗拒在身体上的外部反射,实际上,仅仅是他不想飞。
海玉卿拍打着翅膀,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托着金溟,但今天的起跳点和昨天相比,高度差了太多,凭它的身体根本撑不住金雕下坠的冲劲儿。
从折断过的那部分翅膀开始,用力过度的疼痛转瞬席卷全身。
有那么一瞬海玉卿觉得自己的翅膀已经僵掉了,血管里流过的红细胞每一个都带着毛刺,仿佛回到了那个雪暴漫天的地方。
它咬着牙,在身下气流的冲击和身上金雕的重量夹击中翻过身来,抱住金溟的脖子。
“好,不飞。”它也收紧了翅膀。
金溟诧异地睁开眼,他试图把挂在他身上的海玉卿摘下来,气急败坏道:“会飞的鸟不会让自己摔死。”
就像没人能憋死自己,没人能战胜身体自身的保护机制,求生是生命的本能。
万念俱灰是人类的情感,只要还能活,动物就不会想死。
海玉卿刚才已经骗了他一次,还想再骗他。
“那就淹死。”海玉卿仍旧抱着他的脖子,那语气很平常,比早晨问他是不是做了噩梦时要更加平静。
“你……”金溟来不及再说什么,他已经看见水面。
失去海玉卿的支撑,下坠的速度变得很快,他甚至不需要再闭上眼,下一秒,也许是下一毫秒,他们就会摔进水里,而他身下的海玉卿会首先砸在被瀑布冲出尖锐棱角的石头上。
海玉卿是一只很倔强的小鸟。
金溟心想,它该不会觉得现在在比谁先松手谁就输了吧。
黑褐色的翅膀擦着泛白的水花滑出十几米,在水面重重摔出一片形状凌乱的水纹。
海玉卿的尾羽被微凉的潭水没过,紧接着是身体、脖子,最后是带着墨沁的玉色尖喙和雪白的鼻腔。
白翅膀因即将灭顶的死亡威胁有一瞬间的松力,紧接着环着金溟脖子的力道更重了。
海玉卿看着金溟,黑眼睛里有面临死亡而产生的本能恐慌,还有一种平静。
金溟从这种平静的眼神里忽然想起海玉卿昨天对他说的话。
“不变!”
黑褐色的翅膀翻出水面时闪烁着暗金的流光,翻腾的水花溅起三米高的水线,在阳光的渲染下形成一条细细的彩虹。
海玉卿被金溟带出水面,它猛然吸了口充满氧气的空气,鼻腔的褶皱里还残留着一些水珠,被它一块吸进气腔里。
在憋闷的呛咳声中,它感觉到金溟用湿漉漉的下巴轻轻蹭着它同样湿漉漉的脑袋,叹气的鼻息吹在它的脸上。
金溟道:“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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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溟仰面躺在湖边的草丛里,把翅膀摊平,想要晒干仍旧藏在翅羽缝隙里的潮湿水汽。
海玉卿站在他身旁,展开翅膀在他头顶抖羽毛。
金溟,“……”
感觉蒸发量小于降雨量。
“玉卿,过来晒太阳,一会儿就干了。”金溟拍了拍他身侧的草地。
别在他头上继续洒水了。
海玉卿在平地上走路一蹦一跳,身姿很轻盈,有一种天真的孩子气。
金溟侧头看着它走过来,心想,他总是不自觉错把海玉卿当成一个孩子,但它其实已经成年,而且心智坚定而成熟。
身旁一大片空地,但海玉卿偏偏要在金溟摊开的翅膀上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