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是地球某处一阵小小的震动,到达诺贝利时便成了一团遮天蔽日的极地涡旋,并且反常的不再移动。
基础设施堪比北方基地的诺贝利就这样静静地隐藏在可以吞噬一切生命的极涡中心被人类慢慢遗忘,直到一群不在人类知识范畴中的变异生物目标明确地闯过风暴。
变异生物本身的双翅在风暴中拥有远远优于人类所倚仗的交通工具的灵活性。
那意味着,占据诺贝利的变异生物将会拥有和人类的北方基地一样坚固的据点,而人类难以抗衡的极涡却会成为变异生物最坚实的天然壁垒。
人类的北极圈生存地争夺战,从诺贝利站伊始。
金雕坐在雪中,展开右翅,再展开左翅,黑褐色的双翅映在雪上,就像一张铺在雪地上的双翼旗。
“不是这样的,”金褐色的羽毛被一根根连着毛囊拔下来,旋即便卷入看不清的风暴里,金雕的哀鸣在诺贝利的断壁残垣中支离破碎,“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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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样!”金溟被按在被告席上,锁在手铐中的双手徒劳拍打着简陋的金属防护栏。
临时法庭内回荡着嘈杂的金属撞击声,被打断证词的证人站在台上,沉默地看着金溟。
“和他没有关系,都是我一个人干的。”被控制住的身体无法转动,金溟目眦尽裂,几欲抬头而不得,“他为什么没有来,叫他来!叫他来!”
法槌发出冷冰冰的警告声,站在证人席上的黎青缓缓道:“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金溟发疯般撞击着栏杆,“战争已经结束了,他怎么会死,你说谎,他怎么会死!”
金溟此刻无比渴望有人说点什么,哪怕是法官再度呵斥他扰乱法庭也好。但嘈杂简陋的法庭像是忽然凝结成冰,所有人都沉默着。
灭族重创的怨恨清算似乎消散了一瞬,每双眼睛都只是满含悲戚地望着他,也许只是望着他身上的另一个同一姓氏的影子。
“黎青,你说话,你在骗我。”金溟的咆哮声越来越小,逐渐低成一种绝望的呜咽,“他有翅膀,他那么强,怎么会死……”
七日保卫战险胜之后,人类首要面对的战后灾难便是被破坏殆尽的空气保护屏障。失去屏障保护的人类甚至都无法袒露伤口进行治疗处理,就连食物和医疗用品在长时间暴露后也无法再使用。
这是人类要面临的第二次基地保卫战,敌人是早已不再接纳人类的地球。
变异生物的攻击蓄谋已久,直中要害。
占据基地后首先破坏的就是人类生存必不可少的设在外围撑起基地防护罩的灯塔,以及人类作战协同所倚赖的所有交通设备和网络通讯。
这些举措无异于割断了末世人类的喉咙,又砍去四肢。即便人类已经重新占据基地,短时间内仍陷入完全的瘫痪,难以恢复。
为了尽量扩大基地的活动范围,灯塔设立的位置离基地并不算近,而失去交通工具后,这个距离对于只能徒步行走的人类更有些遥不可及了。
屏护设备重新启动前,每流逝一秒钟,都意味着有无数受伤的同胞在失去保护中死去。
在七日保卫战中浴血奋战的英雄,没有片刻的休息,一个人,一双翅膀,飞过基地外的每一个灯塔。
灯塔一个接一个地运作起来,基地的防护屏障在最短的时间里重启,挽回了无以计数的毁灭。
他在北极画了一个圆,把在战争中幸而不幸存活下来的人们护在自己的怀中。
“他死了,”黎青冷冰冰地望着前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一字一句道,“活活累死了……”
淡淡的蓝光在基地上空交汇闪烁,重新升起的火焰旗哀伤地低垂着。
一个展开双翼的天使,就此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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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咔哒……”
金溟猛然屏住呼吸,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间歇的风暴进入低速期,齿轮转动机器低频嗡鸣的声音在逐渐安静的诺贝利中愈发凸显。
金溟抬起头,看到一圈淡蓝的光晕在诺贝利中心的灯塔处四散开来。
紧接着,“嗒嗒,嗒,嗒嗒”的电码声音从灯塔上方的扩音器里清晰传来。
灯塔顶端嵌着一扇小小的观察窗,一缕灯光像团燃烧的熔岩,破开雾霾,清晰地映在金雕紧缩的瞳孔中。
一个单薄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