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姿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脚边的小石子上,“朝前走总是费力,悲观或抵触都没用,不如望着前方的景色一直走下去。”
“如果能重来一次就好了,这一次我会把你死死踩在脚下。”怅然叹息过后,钟荔荔低声说。
“如你所愿就能获得真正的开心吗?”宁姿反问。
钟荔荔顿时表情错愕,难以回答。
宁姿继续说:“跟任何人都无关,只与你自己有关。侥幸得到重来的机会,不是更该活出精彩的人生吗?再一次把目光聚焦在讨厌的人身上是一种可耻的浪费。”
“说这些有什麽意义?根本无法重来,只剩下残酷的现实。”钟荔荔觉得可笑,恍惚地摇头,眼角凝挂着一颗泪珠,黯然道。
宁姿并不是对她还残留亲情,只是见不得她这样消沉,扬高声线说:“那就把这一刻当作重来的契机。”
这话宛如一粒石子坠入寂静的湖面,溅起跃动的水花,钟荔荔晦暗的眼底燃起星星点点的光。宁姿看她不抵触,凝神静视片刻,说:“你父亲总有一天会回到你们身边。你母亲忧思郁结,身体孱弱,更需要你振作起来给她倚靠。一家人有团聚的时候,就有盼头。”
“为什麽和我说这些?难道你不恨我?”钟荔荔心情複杂。
宁姿诚实作答,“我恨你,但我更恨那个存在于梦境里的钟荔荔,她和她的家人摧毁了我的一切,现在的你还不是她。至于未来会不会成为她,你想成为怎样的人,这些不该由我告诉你。摈弃没有意义的杂念,认真问自己,让你的心告诉你答案。”
钟荔荔心中最后一分防线崩塌,两行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下来,转过脸抹去,喑哑着嗓音说:“我还是讨厌你。”
“我也是,希望往后当作不认识,再无交集。”
钟荔荔默认,转过头看了眼一旁的窄道,迈步离开,她忽然觉得很轻松,从未有过的感觉。
宁姿重又把视线移向天空绮丽的云霞,心里感叹还是美景值得关注,不必把心思放在恩恩怨怨上,不值得。
金黄色的银杏叶被秋风缱绻着送走,当第一片雪花降临时,到了学生们期待已久的寒假。
以往的宁姿对自己要求很高,即便刚经历过期末考试,假期也不愿松懈,总要找实习的机会,或报课程提升自己,但这个寒假不一样,她变得松弛了许多,不再一心想证明自己,不为未来感到紧迫,连那些充满血泪的前尘往事都在记忆里褪色,变得很淡很淡。
现在的她拥有在理想道路上前进的资格,拥有对未来畅想与追逐的权利,拥有爱,已经足够幸福。宁姿忽然就觉得,更该做的是享受当下,拥抱每一个平凡的时刻。
她向来畏寒,但又爱美,不喜欢穿得臃肿,酷爱穿各种款式的大衣,保暖效果差一些,但时髦好看。在这个方面,霍辞总爱教训她,甚至强硬地把她心爱的大衣藏起,半哄半强迫逼她披上厚实的羽绒服。
路途中,宁姿靠在副驾驶座椅上假寐,不肯和他说半句话。心里的不满在看见灯南竹海度假村的美景时烟消云散。
这是鹅毛大雪后的洁净人世,入目是白茫茫一片,那些古香古色的建筑在清雪的映衬下更添几抹雅致,穿梭其间几点竹的墨色将这景致渲染成巨幅水墨画,莹莹白光耀人眼,温柔而空盈。
宁姿的双眼骤然发亮,待车停稳后,迫不及待解下安全带下去。这地方的气温明显比城里低了许多,呼出的气体迅速化作清晰可见的白雾。好在霍辞逼她换上最厚实的羽绒服,宁姿暗暗庆幸,故意不说出口,不想让他骄傲。
霍辞订的是赏景位置绝佳的客房。宽敞向阳,装修风格古典精致,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落足无声,给人以温暖的感受。宁姿最喜欢这里的古典特色,原来冬日的装饰风格又有些变化,应景得很。
霍辞把大部分工作安排在一起加班做完,会议也全都提前,为的就是陪她来度假,但依然不得全然清閑,还有部分工作得解决,把行李放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看项目资料。宁姿不去打扰他,安静地靠在窗台边欣赏一盆细叶寒兰。
株形修长,叶面鲜亮俊秀,花形小巧精致、姝色明豔,香味清雅怡人。
身后有了些动静,她没回头,腰被温暖的手臂环住。霍辞活像只黏人的大狗狗,下巴靠在她纤薄的肩,靠在她耳畔问:“看什麽那麽专心?”
“细叶寒兰,没想到这里也有,你送我的那株我一直精心照料,比这株更娇娆。”她带了些小得意说。
“亲手呵护长大的花,自然不是别的能比的。”霍辞握住她的肩令她回过身与他对视,这话是说花,却也不只是花。
他漆深如墨的眸中映着她娇柔的容颜,眸间澎湃的情愫无处遁形。
视线越过橡木窗棂,外面是一片清净无垢的白雪,树木枝条下挂着一串串清淩淩的冰柱,晶莹剔透,玉树琼枝美不胜收。
一对璧人的眼中却再也没有容纳下景致的空间,只倒映着彼此的轮廓。不需要多说什麽,眼神交彙便已通晓对方的心意。在这片玉雪古楼中,二人深情拥吻。直至彼此呼吸声都变得急促,容祈与宁姿额头相抵,声音哑得有些过分,传入她耳畔带有奇异的性感,“养花和爱人一样,需要真心呵护,拿纯粹又浓郁的爱意浇灌,才能茁壮成长,开出鲜妍的花朵,散发盈盈芳香。”
“你算不算我养出的花?”宁姿调皮地眨了下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