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却忽然接到电话说霍老夫人晕厥被送医,宁姿两人赶去时,人已经进了抢救室,霍亦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埋着脸,双手插进头发里,整个人看起来状态很差。
霍辞和宁姿对视一眼后,走到他身边问:“母亲为什麽会突发脑溢血?”
“不知道。”霍亦辰沉默了许久,小声说,没有给两人一个眼神,游魂般站起来朝走廊尽头走去。
“他的样子有点古怪。”宁姿眉头微蹙。
“会弄清楚的。”霍辞擡头凝视重症监护室大门上的灯牌,沉声道。
两人一直守在门口,打包来的馄饨霍辞只吃了两口,他实在没胃口,为免她担心,才勉强咽下。表面平静,一言不发,但宁姿深知他心里的担忧,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握紧他的手。
夜幕降临,医院里嘈杂声不断,有机器叫号的声音、病人痛苦的呻吟声、家属的说话声……窗外闪烁着幽红色的光,每隔十几分钟,就有救护车开来停下。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病人来到这个地方,有些是小病小痛,有些面临生命危险,有些人经过治疗能平安出院,有些人的生命却在此处陨落,再也无法回家,回到亲人身边。这里是见证了最多生命无常的地方,压抑的主色调充斥着每一寸角落,使人愕然醒悟,原来在生死面前,人类再也自大不得。
夜色浓重,像不懂事的孩子把墨水瓶碰倒,晕染出大片大片的黑,将天空都浸透。
霍辞的手指发凉,宁姿搓了许久,想把温暖传递给他。他的脸上写满疲惫,对她说:“回去休息吧。”
“我要留在这里和你一起。”见他还想劝,宁姿坚定道,“已经决定了。”
霍辞默然,不再多说什麽。两人并肩沉默地坐在连排座椅上,手交握在一起。
感受到他手指异样的颤抖,宁姿转过脸关切看向他,“哪里不舒服?”
霍辞摇头,“说不清,有点心悸。你说会不会抢救不顺利,或许是不好的预兆?”
“你太紧张,之前又连着几晚加班,休息不够,才觉得难受。我帮你揉一下。”她柔软的小手贴在他胸口,轻而缓地顺时针揉着。
霍辞闭上双眼,浓黑的睫毛微微颤抖,眉头紧皱。宁姿看他这副焦心的模样心疼不已,擡手抚平他的眉间。
霍辞霍然睁开眼,眸间充斥着痛色,“我是不是错了?”
宁姿将手缓缓垂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眼中蒙上一层水雾。
“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她心怀埋怨,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不断责怪她。我怨怪她对我的抵触与隔阂,可我又何尝不是对她冷漠又尖锐?”他神色恍惚,懊恼道,“在我的印象中,她始终那麽强势,就像永远都不会倒下。没想过她会老,会病,有一天也会一睡不起,扔下她守护毕生的霍氏饭店。”
霍辞像孩童一样战栗,垂下视线,整个人像被笼罩在一团阴云下,无助而破碎,“我怨怪她从没给过我关怀与疼爱,可我也没有关心过她,要不是你提醒,我在她病重时都没打算打一通电话慰问,更不用提陪她做体检。我这个儿子做得真糟糕……”
“至少她给了我生命,从没在物质上短缺过。对我的关怀没有显露,而是放在心里……”
宁姿拍了拍他的手背,“你与母亲的关系已经缓和,这段时间,她精心保养身体,为她的健康打下基础,情况不会像想象中那麽糟。”
他轻点了下头,反握住她的手,哀哀道:“我很害怕,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更迷茫,不知现在还能做什麽?”
“一起虔诚地为她祈祷,加油鼓劲,坚定地相信她一定可以转危为安。”宁姿暖棕色的眸底现出一缕明光,如冬日飞鸿,“以前发生过的事都已经过去,我们真实拥有的只是现在,至于未来,值得期待。挺过这一关,以后你要把心底所有的爱都表现出来,不要害羞,不要藏起来,让她知道。我们一起陪她创造很多美好的回忆。”
“好。”霍辞的鼻音好重,一颗泪猝然落下,滴在她的手背上,触感滚烫。
四个小时过后,宁姿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霍辞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她睡得不踏实,时不时发出声呓语,上身微微一侧,外套滑落到腿上,霍辞重新为她盖好。
这时,重症监护室的大门打开了,一名医生走了出来,宁姿也醒过来,和霍辞一同起身迎上去。
医生说霍老夫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仍需住院治疗,持续观察。宁姿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霍辞,他虽礼貌地向医生道谢,并询问注意事项,但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汗水。
霍辞把工作都集中在线上处理,人没离开过医院。宁姿回家替他收拾换洗衣物和日用品,带上笔记本电脑一起送到医院。
霍老夫人虽已脱离生命危险,身体仍比较虚弱,精神不济。为避免老人家再受刺激,两人都默契地没问这次突发脑溢血的原因,只哄老人家放宽心,好好休息。大部分时间都是宁姿在说话,霍辞坐在凳子上削苹果。
奇怪的是一直联系不上霍亦辰,他人也没再出现过。
第三天,霍老夫人总算有了点精神,主动说起令她受刺激发病的真相,原来霍氏饭店一直在争取成为光联集团在江城的独家合作酒店,不仅为承接所有活动赚取收益,更是因为光联集团的大本营在广州,涉猎各行各业,业务网非常宽泛,在商界有“广州老大哥”之称。如今光联分公司开到江城,如果霍氏能争取到这个名额,那麽今后广州乃至全国的企业入驻江城,都将优先考虑与霍氏合作。为此,霍氏饭店上下做了非常多的準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