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万物一马。
沈安颐带着芳藻,轻车简从,信马由缰。马车迤逦而行,不知走了多远,直走到一座山前,山前无路。
车子停住了,两人便下了车。
“回去吧!”
沈安颐丢下一句,径自向山上走去,走出数步,回头看了看,芳藻还站在那儿怔怔地望着,沈安颐挥手她也不肯挪动脚步。
“陛下今后,要往哪里去呢?”
“入深山,伴林泉。”
“那……能做什麽事呢?”
“着书。”
“着完之后,又该怎样?”
沈安颐望着她,目光益见清远。
“藏诸名山,传之后世。”
芳藻的嘴唇欲啓又闭,仿佛有话想说而不便说。
“陛下……可是为了那个人?”
她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虽然始终不知道陛下四处找寻的人是谁,但她看得出来,那人在陛下心中一定占着很重的份量。
随着这句话出口,她看见女皇陛下的眉头浅浅一蹙。沈安颐的眉生得好看,秀丽如远山,可远山亦有摧折之日。
为了上官陵吗?沈安颐默然自问。
也许真如那个老方丈所说,因缘幻聚,不可执着。就算传布开来,也不过是个虚名;就算衆生追念,也不能起死複生。人死万事空,身后种种荣名,究竟于她何益?便无种种荣名,又于她何损?
“不为任何人。”
沈安颐终于啓口,声音犹如风中飞絮,浑不着力。
“我只是……为我自己的心。”
芳藻轻轻一叹,目送沈安颐迈过山门。晨钟空灵,和朝晖一起轻抚过逶迤的峦影,远远地,听见寺中飘来悠扬颂偈声。
“真性有为空,缘生故如幻。无为无起灭,不实如空华。”
“言妄显诸真,妄真同二妄。犹非真非真,云何见所见……”
如幻的霞色里,白衣清落的女子驻步回首,遥望见身后崎岖的来路,已渐隐没在苍烟之中,再找不到。啼鸟数声,犹怨华年。
华年安在?
山中的桂花又开了,随风来去,扑簌着你的裙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