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傅问:“你那是怎麽想的?”
林瑔怔了怔,垂下头去,呢喃道:“我想陛下平安,想他好好回来,亦想大苏千秋万代。”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皇帝的,会当臣子和会当皇帝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一个再好的臣子,坐上那个位置,也未必会是一个好皇帝。
“会的,你想的那些都会。所以咱们要先想想眼下。”林太傅笑了笑,颇有些怀念,“如今这天下还姓苏,它姓苏的时候,你做的事情只要无愧于心,那谁都不用怕……就好像前些年我揍皇帝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怕,可我揍他又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别人怎麽说又有什麽关系?”
闻言,林瑔略有些诧异地看向林太傅。
林太傅自己带了酒,一口气干了半坛,剩下的递给林瑔。
见林瑔喝了才继续道:“你们这帮小的一看见陛下就怕,你祖父我当年可是揍过他呢。”
林瑔低声道:“祖父是陛下师长,年幼时若有过错罚两下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什麽年幼时,他那会儿都比你现在还大了。”
闻言,林瑔面上终于露出几分好奇来。
见状,林太傅笑了声,道:“那会儿他都是皇帝了……你也知道,陛下和殷家争了半辈子,当了皇帝也还被人当成傀儡使唤,如今是熬出来了。可那时候,他却动过甘愿沦为傀儡的念头。”
“为什麽?”林瑔下意识追问。
林太傅道:“太累,失去的太多,又正逢低谷,觉得那个坎儿过不去了,那是他第一次拿身份压我……这天下姓苏,可殷家却想叫他改姓殷,如果陛下当时退了那一步,便再没有返还的余地了。”
林瑔托着下巴,听得入神:“所以祖父生气了,就把陛下打了一顿?”
“都说了他那时候已经是皇帝了,我自然也不敢直接跟他动手,要是传出去了那可就麻烦大了。我还想着跟他好好说,结果他还有脾气了,我自然不可能看着陛下做这糊涂事,于是……”林太傅耸耸肩,乐了,“就抄起桌上的折子,追着他打了一顿。”
林瑔忍俊不禁,别过头去低低地笑了。
林太傅问:“你说我这事儿干得叫不叫离经叛道,不合规矩?”
林瑔犹豫一瞬,点点头:“能追着陛下打的,估计也就祖父一人了。”
林太傅微叹:“我也怕啊,那可是皇帝,我要把人打出个好赖来那还得了?但到了最后,我这一出离经叛道的结果是好的。”
林太傅揽着林瑔的肩,道:“清尘啊,咱们林家的祖先也是开国的大功臣,最开始是世袭,等爵位没了就是靠自己一步步地爬,咱们家的家风便是无愧于心。我四个儿子,最出息的肯定是你爹,他有抱负,为这一个无愧于心把能搭的不能搭的全给搭进去了。你二叔呢,你说他不干好事吧,却在大是大非跟前绝不含糊。”
“你三叔,你见他见得少,不知道,他胆子小,却也有本事,自己挣了个官做,却也只爱蜗居在那一个小地方,他说怕自己心志不坚定,要是爬到高位上万一一时糊涂干了混账事,就一辈子没脸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