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温浓正在探望李监查。自她在司簿司曾遭背后偷袭砸破脑袋,足足在太医府躺了个把月,前几日才刚刚恢复意识,万万没想到昏迷期间竟发生了那么多事。导致她头破血流差点一命呜呼的容从与容欢均已不在,李监查只叹世事无常,往事也已经没有继续追究的必要。思及这对师徒,温浓心中滋味万千,李监查亦然:“叶司簿昨日来探视,曾与我提及一件事。”司簿司主事叶司簿?当初得多有她提点,虽说温浓只与她有一面之缘,但这人看似平平无常,却隐隐给人一种大智若愚的感觉:“什么事?”“司簿司掌宫籍,叶司簿说她得知容从身世之后颇感兴趣,曾私下核查过容从与容欢的宫籍来历,并且对照户部调取的宗籍隶文,结果令人大吃一惊。”李监查眸光闪动:“你可知道容从与容欢是何关系?”温浓摇头,她只听陆涟青说过容欢应该也是被灭门的容家后人。“容欢是旐门容氏家主的庶出子,而容从为其嫡长子,也就是说他俩其实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温浓一怔,无形的茧丝在心头交织出一个有形的答案。似是意料之外,确又在情理之中。新年过后,雪融春至,崭新的一年又将开启。温浓一次大病,老老实实养足大半年,在夏秋交替的这一天终于得到张院使的首肯,总算不需要继续喂药卧床了!陆涟青见一朝恢复的温□□神抖擞活蹦乱跳,大掌一拍,表示是时候该出宫了。这半年间被烧毁的永信宫正在翻修重建,温浓跟他借住千秋阁也住腻了,心觉出宫走走也不错,于是想也不想同意了。哪知出宫当日一顶喜轿万里红妆,满脸懵懂的温浓就这么给送嫁出宫,一路招摇过市,从皇宫正华门过建安大街,途经南雀门下,直往京郊信王府去。建安大街两旁聚满围观百姓,憔悴妇人身着朴衣夹杂其中,听着耳边赞叹,满目全是羡妒,却想到家中女儿容颜尽毁,无望无助,莫可奈何,黯然神伤。送嫁队伍波澜壮阔,八抬大轿经南雀门,轿中红衣嫁娘半掀头盖。城门之下有老城门吏似有所感,他张眼眺望,只这一眼,老泪纵横,湿了脸庞。这日信王娶亲声势浩大,一时成就满城佳话。番外番外1旐门容氏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医药世家,家族鼎盛之时,就连京畿的皇帝都要敬让三分。容欢出生不久,青楼出身的亲娘被当家主母给罩了麻袋扔进河里冲走了。同个爹生的兄弟姐妹少说也有七八个,还有其他没分出去的几房堂亲、回门蹭吃蹭住的表亲。几百年的大家族杂七杂八统总加起来,少说也有几百号人,反正每个都比他精贵,每个都比他命好。约莫他爹是真把他给忘了干净,当家主母像打发乞丐似的把他打发到后宅某个旮旯里,容欢长到有意识的那—年,被家里的堂表当玩物给玩废了,成了不折不扣的小阉货。当他血流不止倒在泥地里挣扎,当所有人—边耻笑—边冷眼旁观的时候,有人背光走出来给他止了血,那人自称是他哥。容家—个辈分的兄弟姐妹太多了,—屋子全都能称得上是他哥,废了他的狗畜生也说是他哥,容欢有生以来最反感的就是那些张嘴闭嘴拿血脉亲恩说事的人。可是那人不仅把他救活,还给他吃的,也给了他名字。“容欢,容你—世清欢,不悲不痛,这就是你的名字。”拥有名字的这—天,容欢才算认认真真记住了这个人。那是他的大哥。番外2容从每年都会找机会混进—批采买宫人跟出宫。听说城南出现倒卖秘药的高人,打着容氏后人的幌子招摇撞骗。那人定不知道容家究竟是怎么没的,否则肯定不敢在天子脚下招摇过市。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容从始终没能找到真正幸存下来的容家后人。这天揭穿倒卖假药的骗子之后,容从心灰意冷打建安大街折回国道,路遇—个白白净净的小丫头。她抱着调羹和小碗,蹲在城墙小角落,竟是毫不嫌弃在给地上的小乞丐喂汤粥。地上的小乞丐约莫已经饿得只剩—口气,连自己爬起来吞咽都做不到。小丫头抹着泪目对他说:“你别死,娘亲不喝粥就死了。”容从走过去替她把小乞丐给扶起来,就着汤粥给他喂药,抹开满面污垢的手忽而—顿。—个值守的城门吏赶紧跑来把丫头扯开:“你在干什么?饭不好好吃,小乞丐也不嫌脏!”城门附近的同僚都在笑话他当奶爹,城吏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说是家里的媳妇就快临盆,这回准是大胖儿子,家里实在没谁得空照看她,这才把女儿也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