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天也是个大雪天,她一个小姑娘裹着一身几乎破烂的羽织,握着剑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鳞泷师父的门口,说想要跟他学习呼吸法的诀窍。
那时她狼狈极了,浑身上下都脏污得不像样子,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戴着天狗面具的老人沉着声音问:
“为什么要学水之呼吸?”
“我是在槙寿郎先生那里得知的您的住处。”
许是因为身上伤势的缘故,少女的呼吸有些沉,但她的声音却是清亮而坚定的:
“我来找您,是因为我学不会炎之呼吸。”
“我在槙寿郎先生家里的藏书中看到,说呼吸法也得和人的性情与体质相称,可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如杏寿郎兄长那样热烈,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达使用炎之呼吸的心境,所以我想学其他的呼吸法,我想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一种。”
“这世间学不会呼吸法的大有人在,你又凭什么觉得你能够学会?”
鳞泷先生又问。
“因为——”
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因为有一只鬼,是我有无论如何都要杀死的仇敌。”
“如果不学习呼吸法,我便无法杀了它,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学会。”
“我的剑为了他而挥。”
鳞泷先生原本并不想收下她。
因为那样的执念太过锋利,是种近乎冰冷的热忱。那样的东西不光能斩杀敌人,还会刺伤自己,刺伤周围的所有人。
可她那时身上的伤不轻,鳞泷先生终究还是不忍心。
她独身一个人奔波了许久,没有食粮,也没有庇护,仅凭一人一剑走到了这里。
她在路上遭遇了鬼,尽管没有呼吸法的辅助,她还是凭借自己手里的剑,凭着自己的一口气息,将那些鬼斩杀了干净。
或者说,是在和鬼拼命的过程中,把它们耗了个干净。
她身上有着一个强大剑士所该具有的一切才能,她坚定,她勇敢,甚至执着到疯狂,可她抱着的信念却是玉石俱焚。
看着那双眼睛,鳞泷几乎可以看到她的未来。
可鳞泷先生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将她带进了房间里。
“让这样的她强大起来,实是在将她往地狱里推。”
“可就算没有我,她也总会强大起来的。”
“没谁能阻挡她的脚步,连她自己也不可以,因为她从未想过要停下来。”
“我能做的便也只是送她一程。”
也是到了后来,锖兔才知道,恋雪离开炼狱家的事没有和任何人说明,只留了一封潦草的书信。
彼时炼狱家也才出了事,槙寿郎的夫人瑠火因病辞世,炎柱因此而消沉到一蹶不振,终日借酒消愁,只剩下两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由长子杏寿郎撑起整个家。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辞而别难免显得薄凉,恋雪从不否认这一点。
“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的力量有限,如果花在别的地方,又怎么专注地往前走呢?”
“我有我无论如何都要做的事,我不想被任何别的事情绊住脚。”
“更何况是无力解决的事。”
锖兔无法反驳她,可也依然无法不觉得她薄情。
她的确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