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与他的父亲是不一样的。
她身上并没有多少因为病气而带来的灰败气息,一双含着花瓣的眼睛格外明亮,脸上总是带着柔婉的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弯起眉眼,透着如春日一样的气息。
温柔的,仿佛能滋养每一寸土地。
那时他才被庆藏师父打得鼻青脸肿,身上全是伤口。
她看着他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他当时以为或许是他的样子太过可怖,所以才让她受到惊吓。
就像他总是会吓到从前邻家的小姑娘一样。
可她并没有像那个邻家的小姑娘一样慌忙跑开——这并非因为病弱的她无法逃跑,毕竟若她当真想回避,大可以别开头。
可她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良久,才用含着担忧的语调问道:
“您身上的伤不要紧吗?那会很痛吧?”
她说:
“过一会儿会有医师来给我诊疗,到时候,我也恳请他为您包扎一下吧。”
从来都没有人对他说过那样的话。
哪怕是父亲,看着他带着一身伤痛回来的时候,也只会嗔怪他又去和外人打架,会怨他又扯破了那件打满补丁的衣裳。
从来也没有人问过他身体上的伤会不会痛,于是连他自己也开始变得不在意。
可那个时候,在那个第一次见面的病弱少女面前,他忍不住想,果然还是会痛的。
拳头落在身上,皮肤划开伤口,鲜血流淌出来,每一下都有鲜明的痛感。
那是只有活人才能感受到的疼痛。
而在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已经有多久没人问过他会不会痛了呢?
鬼的身体有着强大的自愈能力,上弦之鬼更是如此。
哪怕是断手断脚,只要还活着,恢复也不过是瞬息间的事。
因为伤势变得无所谓,于是随着伤而来的疼痛也变得无所谓了,至少在过去的那些时光里,猗窝座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样的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刚的那个瞬间,在他看着她眼睛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胸前被剑尖划伤的地方,忽然有些隐隐作痛。
明明已经愈合了不是吗?
明明连他自己都已经快要遗忘的微不足道的伤而已,明明之前他受过更严重的伤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他现在又为什么会觉得痛呢?
他不知道答案。
或者说,他知道,却又不想面对那样的答案。
因为那答案与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