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向宜没有转头看过来,似乎也没有注意他的视线,只是伸手又去摸桌上的零食,一边吃一边讲:“好像是有一年吧,不记得是小学六年级还是初一了,那会儿我下学回家,发现家里有客人在,打了个招呼就想回房间,结果一进房间发现还有别人在,客人家的小孩在我床上乱跳,我有点儿不高兴,跟我妈妈去讲,但我妈妈忙着陪客人,让我听话一点儿,陪那个小孩玩。”
话题开了一点儿口,接下来的话也变得好说了许多。
“我当然不想陪小孩,也不想陪客人。”向宜继续说,“没有地方去,我就只能躲进卫生间。”
庄单听着,看着向宜,向宜的情绪还是没太低落,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挖掘其中有趣的一面,道:“我之前从来没发现卫生间这么好,只要告诉他们你现在在用就可以锁门,一旦锁门就不会有人进出,没有人进出就可以完完全全属于你一个人。”
庄单嗯了一声,同意向宜的话。
“不过这种很好也是暂时的,因为呆久了还是有点儿风险,他们会经常问你到底在卫生间里做什么,怎么会呆那么久,是不是长在里面。”向宜说到这里,笑了笑,“还问过我要不要在卫生间里帮我搭一张床,我可以长住。”
更何况在卫生间呆久了也会变成日常生活中的错处,他们还是会责怪她不够懂事。
“后来可能是我在卫生间呆得时间太久,我哥哥怀疑我是躲在里面给谁发消息,他觉得我在早恋,所以就非要在我上厕所的时候进来。”
“我跟他说不行,但他还是给我规定了时间,让我立刻打开门。”说到这里,向宜的语气才慢了点儿,“我没办法,连马桶都没来得及冲就给他开门,他问我在做什么,还不信我真的在上卫生间,就摁着我,打开马桶,让我看。”
尽管向宇什么也没发现,也跟向宜道了歉,但向宜还能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的感觉。她觉得惊恐,觉得难堪,更觉得委屈。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对方觉得向宜没有什么好再计较的,就应该忘记。向宜只能安慰自己狼来了是这样的,她自己的行为如此,没什么好抱怨。可是,向宜还是难过。
“我的脸差一点儿就要掉进去。”
庄单说不上自己心里怎么会这样奇怪,明明是他问出的问题,但现在又他想让向宜不要再继续说了。
“马桶很脏。”但向宜还是说完了,“所以我不想再看马桶了。”
庄单看着向宜的眼睛,她的眼底早就聚了一层水润的彩光,但向宜显然没有想让任何人知道的意思。
“不过好在周围的朋友很好。”向宜低眼,努力把语调恢复正常,道,“她们知道我这个毛病,就算不清楚原因,但也从来没有强迫过我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而且还愿意帮我完成这些我不能完成的事情。”
过了片刻,向宜又开口:“但我现在觉得不能再这样了。”
“为什么?”庄单问她。
向宜告诉庄单,郑重地像是在分享自己才收获真理一样:“因为我知道了我不能总依赖别人。”
之前的向宜没有想过这些,因为在学校,她的周围有很好的朋友,也有心爱的恋人,她没有想过自己会一个人生活,觉得就算从学校寝室搬到外边房子,也总会有人来帮助自己,她可以安心,但分手之后,临近毕业,向宜才明白过来除了她自己会在,没有谁总会留在自己身边。
就算现在也是,房子总会到期,她也不可能一直跟庄单合租。
向宜总要面对自己讨厌的东西,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向宜没有想让自己显得很难过,所以才愿意转头,看向庄单,说:“因为我迟早会一个人的,庄单,也不是总会是有人愿意无条件帮我打扫卫生间。”
面前的人影模糊成一片,一张柔软的纸巾覆盖上来,向宜没有能把话说完,任由庄单用纸巾摁压着她的眼睛。
庄单压着那张纸巾,感受上面温热的痕迹。
庄单不是个情绪很多的人,他的情感也很难有所起伏,但每次看到向宜掉眼泪心里就总是感到烦躁,觉得很不舒服。
那时候,庄单以为这是差错,只要两个人分开就能修复,但即使分开这么久,这个问题还是没能解决。
他的情绪仍然被向宜牵动,并且更加严重。
他后悔自己提出了问题,也想要向宜别总是掉眼泪,但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因为他不能再亲亲她,也不能再抱抱她,原先向宜说的那些安慰的行为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太过越界。
庄单知道自己不可以,但在抬手压上纸巾的一瞬,还是不由自主地蹭了蹭向宜额角打湿的碎发,对向宜轻声说对不起,也求她,说:“向宜,你不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