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勋心想,他依着她,但又不能太顺她的意。
没栽过跟头,又一身犟骨头的人,狠狠摔上一回,那是连命都可以不要。
多少回入得梦中,谢勋反倒更希望她能活下去,他会告诉她,往后他将护她周全,再无人可欺。
遗憾的是,晚了一步。
就此天人永隔。
无法倾诉的遗憾,谢勋只能埋藏在内心深处,半句都说不得。
他也会伤心?云瑶撇了红唇,不以为然,只道男人奸诈,逞凶是他,卖惨也是他,自己全无招架的余力,只能漠然以对。
就在马车内的氛围逐渐凝重之际,外头一道中气十足的熟悉声音响起:“给了你机会,你不珍惜,非要在这里闹,那就去到衙门里,痛快说个够。”
云瑶心头一喜,使力掀开帘子朝外头唤郑伯。
帘子掀开的那一刻,谢勋摁在云瑶肩上的手也落了回去,整个人往后退开,却又稍偏过头,凝神留意窗外动静。
熟人来了,云瑶快活了不少,两手扒窗,见马车停在巷口正要驶入,而郑伯就在一旁揪着一名面色苍白的瘦弱书生训话,那神色,凶煞得很。
“郑伯,这人怎么了?犯了何事,值得你这般动怒?”清凌凌的女声似甘甜的泉水潺潺涌入倾听者的心房。
瘦弱书生抬眼望过去,见女子绝美的面容,不禁恍惚失神,一时看痴了,竟忘了惧怕。
随即,脑袋顶剧痛袭来,书生吃痛地叫出声。
郑伯又拍了一下,怒斥:“小兔崽子,往哪看了,是你能看的?礼义廉耻,之乎者也,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想伸冤,直接进大牢里吃鞭子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为何不能看,啊,还打,再打真傻了。”书生又是一阵痛叫。
郑伯却并未手下留情,边揍边斥:“傻了也是你该。”
骂骂咧咧之下,高大魁梧的男人揪着小鸡仔般孱弱的书生往大街上去了,一边走,还不忘回头冲云瑶道:“小姐你先回去,等我把这小子送走,就给你一样好东西玩玩。”
云瑶笑着回应,出于恻隐之心,扬声道:“郑伯你手重,可得悠着点,别真把人打傻了。”
云瑶知晓郑伯秉性,嫉恶如仇,公私分明,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书生必然有问题,但当街动手,还是不对。
还想再说两句,帘子已被身后的男人大力拉下,人也被拽了回去。
“坐好,马车一动,摔了,可别哭。”
这一路,不长,自己徒步走过去,也不过两刻钟的光景,可于此时的云瑶而言,却是无比漫长。
直到马车再次停下,她才暗地里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到了。
这才两日未归家,云瑶竟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男人先她一步下车,伸了手,要带她下来。
云瑶少时跟女师傅学过点拳脚功夫,为着增强体质,也为防身,下马车这一遭并不在话下,正要略过男人,提起裙摆跳下去。谁料谢勋动作更快,双手扣住她的腰身,稍稍使劲,毫不费力地将她放到了地上。
一晃眼的事儿,云瑶尚未缓过神,便听得又是一个熟悉却不让她那么喜欢的声音道:“姑爷这么看重我家秀秀,是秀秀的福气。”
谁是你家秀秀,脸皮可真厚,跟谢勋有得一拼。
这两人,都是云瑶不待见的,偏偏都在她眼前。
云瑶目光一转,环顾周遭,问董蕴身后的管家:“刘婶,我父亲呢。”
刘婶看向董蕴,支吾不言。
对于云瑶的无视,董蕴也不恼,平平静静道:“你父亲有言,女婿到了,便去书房见他,而你,先跟我回后院。”
父亲不见她,却要见谢勋,云瑶不信。
云瑶起脚,跨过门槛就要去前院找父亲,董蕴拦住了她,捉着她的手臂,软声道:“秀秀,你已长大,任性的事,少做。”
然而,下一刻,云瑶就被身后的男人拉入了怀中。
谢勋人高身长,居高临下地望着董蕴,唇边一点笑意,却不达眼底:“不妨事,只要别太离谱,随她,我这个夫婿,总不能是个摆设。”
未料到男人如此行事,董蕴微微愣住。
云瑶也是一愣,仰头看向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内心可谓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