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多少人对此深信不疑,为了长生不老,服用这种水银炼制的丹药,最后自然非但不能长生,反而中毒成废人甚至暴毙。
现在这少年皇帝看了自己的书稿,对其中关系关系国计民生的农工技术和器械,都不关心,却唯独对水银炼制之术表示兴趣。
以情理而论,该不是对作为颜料使用的朱砂(银朱)多大兴趣。
难道也是和嘉靖皇帝一样,对道教炼丹长生术入迷么?
想到这里,宋应星心中连连叫苦。
要真是如此,这么一个本来大有作为的少年英主,岂非被引入歧途了?
要是皇帝真的就此沉迷于炼丹服药,那他就是天下罪人,万死莫赎。
他回过神来,连忙摇手道:
“陛下,臣手稿中多的是和民生实用相关的技艺如纺织、锻铁、炼糖,臣都可以为陛下详细讲解,只是这水银炼制银朱,不过颜料小事而已,无关紧要,臣不过是顺带提及,陛下何必留意于此?”
朱由检看宋应星的神情,知道他想歪了,心中觉得好笑,于是说道:
“宋先生何必着急,朕说对水银炼制银朱有兴趣,可不是为了什么炼制仙丹求长生,朕岂是那等人?”
宋应星疑惑道:“那陛下为什么对此有兴趣。”
朱由检道:“朕是觉得先生在论述水银炼制银朱时,前后分量变化,颇有值得探究的兴味。”
宋应星眸子里疑惑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
他提及水银炼制银朱前后过程的质量变化,确实是加了一些他自己的思考。
没想到皇帝也能注意到此点。
“陛下可否详细一说?”宋应星问道。
他确实也好奇,皇帝究竟为什么也对水银炼制前后分量的变化感兴趣。
朱由检点头。
他之所以特别提起水银炼制银朱,当然不是心血来潮,无端而发。
而是关系到一个涉及科学发展或者或化学发展的大问题,根本性的核心问题。
那就是化学反应过程中的物质守恒原理。
一旦这个原理能够揭破,那就是高屋建瓴,后续的发展就会突飞猛进,势如破竹。
这是化学中最根本最重要的定律。
而宋应星论述的水银炼制银朱的过程,就已经涉及了在化学反应前后过程物质守恒的定量分析。
这是尤其可贵的。
他无须额外引入后世的知识,只需要在宋应星自己论述基础上,再稍微提醒一下,就可能推动一个真正划时代意义的大突破。
朱由检说道:“先生说水银一斤,加入石亭脂二斤,放在密封的罐中用火加热,三炷香之后,冷却打开,得到银朱十四两,次朱三两五钱,还有剩余石亭脂若干,是也不是?”
所谓石亭脂就天然硫磺,可以近似看成单质硫,当然以那个时代的加工条件,其中必然也会有其他杂质。
所谓银朱就是硫化汞,而次朱可能是氧化汞,也可能混合有升华又凝结后的汞粉。
这个用水银炼制银朱的过程,可以近似看成水银中加入单质硫,发生化学反应,产生硫化汞。
本来这类炼制是炼丹家常做的事情,并不稀奇
而宋应星的可贵之处,在于分析了这个反应前后的质量变化,并给出了一定解释。
宋应星点头道:“确实如此。”
朱由检继续道:“一斤十六两,所得银朱和次朱重量之和是十七两五钱,那比原先一斤水银还多出一两五钱。”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在宋应星那里,水银、朱砂、银朱是同一个东西的不同形态,被赋予了不同名称。他在丹青这篇开头就说“凡朱砂、水银、银朱,原同一物,所以异名者,由精细老嫩而分也。”
既然银朱和水银在宋应星看来是同一个东西,那对多出的分量,他当然就要给出一个解释。
宋应星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