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先维持田赋增收,试行输粮换票引之制,若是果然可行。
国家确实依旧能获取大量粮食,财政开支充裕,那时候再考虑减免也不迟。
董应举显得有些失望,说道:
“其实臣之建议,虽是让百姓减轻负担,实则也合于国家之利。若真按陛下设想的那样,把朝廷征收汇集粮食数额骤然提高到一点五亿石,甚至二点七亿石。纵使民间完全能负担得起,如此巨额的粮食,运输存储便要耗费巨大人力,若是朝廷无法将大部分粮食分配出去,累年储在仓库中,即便各处仓库能装得下,也只是白白浪费,无数民脂民膏尽供鼠食虫蛀而已。”
“反倒不如免除田赋,朝廷用有余之银从农夫手中购粮,农夫得利,朝廷也不必担心缺乏。”
朱由检点头:
“董先生考虑的自然也有道理,朕也说先试行一段时间,或许商人高价购粮,即便实行票引制,朝廷手中也未必能增加多少粮食。不过先生的提醒也确实不错,这个各地储存粮食之仓库、运送粮食之人力,也需要大力整顿一番。这也是户部当管好的事。”
董应举领命,并说道:
“等各地常备民兵训练初成,这征粮、运粮人手也可从民兵中抽调。”
朱由检道:
“这宝钞重启之事,也需从现在开始筹备。尤其是印制宝钞,确保防伪需要下些功夫。”
董应举道:
“这印刷宝钞之事,陛下不必担心,如今江南印刷之术日臻高明。比如神庙时南直隶徽州歙县制默高手程大约主持,在滋兰堂刻印的《程氏墨苑》,采用分色套印之术,极尽精美。所请黄应泰、黄一彬等木刻名家刻工妙入毫颠。后来乌程闵齐伋、凌濛初等人更是用分版分色套印,各种繁复图案,绚丽彩色,皆可刻印。此外还有能使花纹凸显纸面之上的‘拱花’之术,与套印之术结合,号称饾版拱花,更是巧夺天工。这饾版拱花之术乃徽州人士胡正言发明,他现在金陵,和吴发祥用饾版拱花之术刻印《十竹斋画谱》、《萝轩变古笺谱》色彩鲜艳,凹凸有致,精妙绝伦。”
朱由检一听,两眼放光,他知道欧洲西洋人是两百年才知道套版刻印之术,可见这项印刷技术的可贵。
他问道:“这胡正言年岁几何?他这《十竹斋画谱》又是何时刻印的?”
他这么问当然是想把胡正言与吴发祥请到京城来,如果这饾版拱花刻印术发明不久,流传还不广,那现在专用于印制大明宝钞,无疑对防伪大为有利,而且也能提高宝钞的可贵程度。
董应举说道:
“这胡正言字曰从,号十竹,生于万历十二年,乃徽州行医世家,其人生来聪明,不仅继承祖传医书,且书画、篆刻、制墨之术都出神入化,如今四十有五。这《十竹斋画谱》前年刚印成《翎毛谱》,臣也是天启七年去官回乡,路过金陵时,慕名拜访过这十竹先生,得以欣赏《翎毛谱》。十竹先生说这是为实验饾版拱花刻印术,所印首套册子,后续还会刻印其他,总名便是《十竹斋画谱》。至于这吴发祥已有五十岁,和胡正言大约也是志趣相投的好友,《萝轩变古笺谱》也在同时刻印,臣却并未亲见,听说也相当精美。”
朱由检点头道:
“这等人才,岂可放任在民间?应请至朝廷,主持制作新版宝钞。这宝钞就叫崇祯宝钞,以和过去大明宝钞区分。由胡正言、吴发祥’这等高手精心设计,亲自制作铜制刻版。想来民间就算想要模仿伪造,也并非易事。”
董应举颔首赞同道:
“这是自然,饾版拱花术发明未久,知者不多。而且若有这等高明制版技艺,可以乱真。从事正经营生,也足可致富,何必再冒险做制造伪钞的杀头勾当。”
朱由检眉头一皱:“制造伪钞,杀头未免太轻,可凌迟并株连。”
董应举抽了一口冷气,却也不说什么。
董应举告辞之后。
朱由检心想这胡正言和吴发祥两人,既然是印刷业的名家巨匠,又关涉制作宝钞的大事,不能随便找人把他们叫来,应该派熟悉刻印,与他们可以攀上交情的人。
从董应举刚才的介绍来看,凌濛初也在大明印刷业里有一定的地位和成就,做过套印革新的探索尝试,他写也是住在南京活动,和同行的胡正言必定相识,有些交情。
可以让他去一趟。
另外既然特地派人去南京,光只为请两个刻印家,也有些浪费。
这战时新政在南方推行的情况,光看奏报,毕竟还隔着一层。
江南士风向来狂放,又是张溥等人的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