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他看着她,打断了她没完没了的自怜,“有什么事,直说。”
林氏僵在那里,红唇微张,被他冷漠生硬的态度激得哑口无言。
薛晟笑了声,“清早已有人与我递信,林俊上元夜醉闹春风楼,说自己是三品刑部侍郎的舅兄,可在这京里横着走。”
他抽回手臂,垂眼掸了掸袖角,“他以我的名头赊下的那些酒钱赌债,账单已经送到凤隐阁案前。”
林氏脸色由红转白,泪珠子强忍在眼眶里,“爷,我不是与你说这个……”她也想做个知情识趣能与他恩恩爱爱的贤妻,她也不是时刻都忍不住脾气定要与他争执,为什么好好说句话这么难,这明明不是她本意。
薛晟道:“难道还有其他可说的么?哦,险些忘了,你在外私放高利一事……”
“够了。”林氏脸涨得通红,紧攥着拳头恨声道,“薛晟,你一走就是十数日,我不过想你陪一陪我,你用得着如此羞辱我吗?”
“羞辱?”薛晟轻哧,“岂敢。薛某规行矩步,谨言慎行,在外时刻谨记家训,不敢有半点令薛府蒙羞。自你我成婚后,林氏一族加诸在薛某头上的脏名,还少么,林氏?”
林氏脸上闪过一抹哀色,她知道哥哥不争气,她知道母亲着实贪心了些,可她能如何?那是她父母兄长,是她至亲手足,她难道有得选吗?
“林氏,”他淡淡道,“你我彼此都清楚这场婚姻是怎么一回事,你若愿意放手,薛某感激不尽。至于什么情爱相思,请你不要再提。”
他负手朝前走,夹道上冷风回旋,细碎的雪片迷蒙了林氏的眼睛。她提步追上去,甚至有那么一瞬,她想抽出发钗插-进他胸口,挖出他的心脏瞧一瞧,他的心是不是铁做成的。
他怎么可以在她好不容易忍过那些思念如狂的日子之后,出现在她面前,用她深爱的那张面孔,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她已经说服自己软下身段来哄他了,她可以不再闹脾气,可以不去追究他外面是不是有人,她甘愿做个耳聋眼瞎的傻子,只要他肯给她一点点、只需要一点点的温情,就是拿了她这条命去,又有什么关系?
林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大夫人的院子,又是怎样走出来的。
她坐在竹雪馆敞开的窗前,眼望着院中茫茫一片银白,心里一幕幕闪过婚后她与薛晟相处的片段。
他们的婚姻走到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实在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深思。
生活已经令人绝望如斯,她不想让自己堕入无尽的悔恨里。与其去反思自己的过错不足,把一切错处推在别人身上,是更容易做到的事,也更令人感到轻松。
是林家拖累,是兄长害了她。
是薛晟无情,是薛家对不起她。
只要这样想就好了,只有这样想着,她才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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