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举文心里一惊,自己对陈翰观向来没二心,他为何说此话?难道有人从中挑拨离间?真是这样,澄清事实,陈翰观或许会放他一马。他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语气缓和下来,说:“旅座,您的话属下不理解。属下对您确实忠心耿耿,从没对您使过什么鬼伎俩。您误会了!”
陈翰观还没发话,一旁的林居安说:“金举文,你别装了。你早就知晓了佛珠的秘密,却故意隐瞒着,不告诉旅座。你想独吞掉宝藏,别以为旅座不知道。”
金举文看看林居安,又看看陈翰观,说:“旅座,这、这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请您千万别听信他人的谗言!”
陈翰观不做声,林居安继续说:“自从你调查佛珠谜案以来,我一直跟踪你。你还记得那个小男孩给你送信的事吗?”
金举文皱了一下眉头,记起来了。那次是周伶俐约他到一庙,说有重要物件给他,实际是想暗杀他。
他没想到跟踪自己的人竟然是林居安,气得咬牙切齿,朝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他冷冷地说:“当然记得!”
林居安说:“你看信的时候,我趁你不主意,也瞟了一眼,信上说,有重要的东西给你,对吧?”
金举闻冷冷地说:“没错!”
他恨自己太大意,一直被林居安暗中监视。
林居安接着说:“我跟踪你快到一庙的时候,被你觉察到,只好返回。而你从一庙回来之后,拿到了重要物件,却不告诉委员。这难道不是鬼伎俩,是什么?”
金举文哈哈放声大笑,将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末了,他满怀希望地对陈翰观说:“旅座,属下发誓,属下说的句句是实,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陈翰观哼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
林居安接着说:“还有,最近一次,我跟踪你到净空寺。你进了寺里,我没法跟踪进去,你出来后,我继续跟踪你,但被你觉察到。那次,你去干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回来之后,突然说出了佛珠的秘密。这是你第二次到净空寺,为什么到现在才突然说出佛珠的秘密?其实,你早就知道佛珠的秘密了。你不愿说是因为,你想独吞。但是,你觉察到有人跟踪你之后,知道是委员派人监视你,才做贼心虚,不得已说出了佛珠的秘密。幸亏委员深谋远虑,派我跟踪你,要不然宝藏早就落到你手上了。”
金举文仰头长叹一声,为陈翰观的多疑、狡猾、歹毒,为自己跟错了人。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林居安问道。
“我呸,我有话也不跟你这个小人说!”金举文怒道。平日里,林居安对他前倨后恭,暗地却是陈翰观的钉子、走狗,没一点骨气。他打心里瞧不起他。
他把头转向陈翰观:“旅座,属下的命现在在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你便。但是属下告诉你,属下自始至终对你忠心耿耿,从不敢有二心!如果你信得过属下,就让属下继续为你效劳,属下向你保证,一定找到宝藏!”
他知道陈翰观视财如命,以宝藏来诱惑他,他或许会放他一马。
陈翰观冷笑一声,说:“谁对我忠心,我心里有数。我要是放了你,我该如何向上级交代?你也不要怪我狠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是没办法啊!”
金举文内心一片冰凉。他知道,陈翰观杀他之心已决,他难逃一死。他深深地为自己感到悲哀,又是一声长叹,对陈翰观说:“事已至此,我知道多说无用,我告诉你,我心里有两个字,一个是‘冤’,一个是‘悔’!”
“你冤也好,悔也罢!反正佛珠我已经到手,杀了你,我还可以向上级邀功。可谓一举两得!”陈翰观大笑着,带人离开了牢房。
金举文破口大骂:“陈翰观,你这个老贼,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一名士兵走过来,对着他的脸,狠狠地给了他几拳,打得他眼前金星乱飞,鲜血顺着嘴角滴落。
金举文做梦也没有想到,仅仅几个小时,他的命运便发生了颠倒,从团长变为阶下囚。可笑的是,他还以为陈翰观器重他,向他提亲,梦想娶她女儿为妻。现在看来,陈翰观简直就是一个人魔,他成了他实现个人目标的工具。
角落的那盏马灯明明灭灭,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那盏微弱的灯,即将走到尽头。他为自己感到惋惜,自己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自己人手上。他遗憾的是,没能跟亲人见最后一面,父亲的遗愿还未完成,他没能再给父亲上一炷香。
他回想起这些年的经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三十四
不知是深夜几点,金举文肉体和精神均已疲惫不堪的时候,铁门哐当地一声响,几个士兵走了进来。其中一士兵解开他身上的绳索,打开脚铐,将他带走。金举文刚想问他们,想干吗?一个士兵走过来,捏着他的脖子,往他嘴里塞了一条毛巾。他说不出话,边挣扎,边呜呜地叫着。
折腾了好一会儿,他耗尽力气,浑身绵软,任由他们推搡着往门口走去。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快到了。要说不恋生,那是假的。他后悔没有好好陪陪家人,后悔没有轰轰烈烈地恋爱一场,后悔没有多多感受太阳的温暖,看看温柔的月亮。他惋惜自己,这么年轻就告别这个世界,没有为国家做出什么贡献。
出了牢房,他被押上一辆军车,绑在一根铁管上。一同被押上车的,还有另外五人,个个均五花大绑,上了手铐。他不知道这五个囚犯犯了什么罪,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五人像他一样,即将被押送到秘密地点枪决。他将和这五人死在一块!
军车后面被遮得严严密密。士兵哐当一声关上门,里面就更黑了,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很沉闷。
不一会儿,汽车发动了,呜呜地响着,仿佛一匹老马,喘息着朝前方颠簸而去。他的身体随之摇晃。他从没认真考虑过死亡的问题,当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候,他脑子杂乱地运转着,想找出一些珍贵的记忆、美好的愿望,却终究徒劳。再珍贵的记忆,他都无法带走;再美好的愿望,他已不能实现。他丢掉自我意识,任由思绪野马脱缰般自由地驰骋。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仍在摇晃,他听到有人骂了一声:“x的,闷死了!”
他被押上车的时候,看到这五人像自己一样,嘴里都塞着毛巾的。那人能说话,说明他已经取出了嘴里的毛巾。
他听到那人继续说道:“我替你们取出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