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拂过橄榄树的叶片,像是拨动了一根根古希腊里拉的琴弦。
没有人回应,就像是莫莉之前听到的焦急是一场幻觉一般。
可没有人会在这种地方凭空出现幻觉。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传来,却不是之前那个焦急的声线,而是一副优雅的女声,“真是个厄运缠身的孩子啊,父母刚刚身亡不说,还被好友连累,来到了如此恐怖的怪谈,我都要为你感到哀叹了。”
莫莉的心弦紧绷,这种只听得见,却看不到摸不着的感觉让她十分被动,而更让她感到紧张的是这人的话语,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家伙对自己情况如此熟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拦下我,倒底是想干什么?”
“呵,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啊,”那道声音明明缥缈,却让人感到无孔不入般的不适,“哪里是我拦住了你,明明是你拦住了自己啊。”
话说在副本开始的不久后,某个阴暗潮湿的地穴中。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长发女诡,和另一个一头利落短发的中年女士正在对峙。
只不过一个身形飘忽不定,显然诡异至极,另一个却受了重伤,瘫倒在地。
“我要和你打个赌。”女诡好整以暇道。
“赌什么?呵,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恶诡,想要杀我就来啊,我卜英要是哆嗦一下,名字就倒过来写。”
“你在害怕?有趣,原来濒死的人类比死去的人类有趣多了啊,你要是不怕,为什么要问我赌注的内容?”长发女诡倏地凑近,“你,想活着对不对?”
卜英直视着它的双眼,一点也不动容,“生命既绚烂又静美,自然谁都想活着,可要是活着的代价需要突破自我的道德底线,那死了也没有值得遗憾。”
“好,好!”女诡鼓着掌,“不愧是充满大爱的孤儿院院长,果然让人钦佩得很,放心吧,我呢,不喜欢玩弄人类的感情,这个赌注应该也突破不了你崇高的道德底线,相反,还能救一个无辜的人。”
卜英整个身体都被橄榄树的树根给刺穿,“对比你们这些诡来说,人类当然无辜,你想赌什么?”
“就赌,你想救的那个人能不能听懂你说的话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卜英皱眉,“我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又该怎么让对方听一个垂死之人的话,听懂话的界限又在哪里?”
“哎呀呀,果然一下子就让卜院长有了生机呢,这个游戏越发有意思了,别急,别急,我一个一个问题回答你。”
女诡原地优雅地飘了一圈,“首先,那个人你认识,唔,真名我不清楚,但大家常叫她洛洛呢,据说,你是她最敬重的人之一了。”
“洛洛?!”
女诡欣赏了一会儿卜英诧异的眼神,“至于第二个和第三个问题吗,其实都是问赌约内容了,在你没答应前,按你们人类的规矩来说,这些当然是保密的啊。”
卜英的表情像是要吃诡!
“哎呀哎呀,这样吧,为了显示诚意,我再稍微透点题好了,也算是让游戏更加有趣一些,这个无辜的人呢,可不是指那个麻烦的洛洛,而是她的好友,一个让她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好友呢,怎么样,答应下来,你就可以间接救下两条人命了,是不是很划算?”
“很划算,”卜院长慢慢道,“那你得到的好处又是什么?”她从不相信天上会平白无故得掉下馅饼,尤其是,这馅饼还是怪谈诡异做的。
女诡瞪大了双眼,妩媚得笑了好几下,“太有趣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类问我这个问题,卑微的蝼蚁们,你们能给我多大的好处啊?让我能快乐那么一小会儿,就是你们天大的福气了呀!”
可是后来,卜英简直悔不当初。
她当然知道,这群诡异没有人类的道德情感,心肠更是黢黑黢黑的坏得很,却没有想到还能坏成这样。
早在一年半前,她知道怪谈出现的时候,卜英就以周为单位更新自己的遗嘱,她死了不要紧,只要孤儿院的孩子们能够继续得到照料就好了,这是她一生的事业,也是她的甘之如饴,可是,一切似乎风平浪静。
这么久了,怪谈都没有选中她,这似乎是件幸运的事情。
直到卜英觉得自己应该算幸存者偏差时,洛月、卜梅、卜竹这些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们一一被怪谈选中,除了看着他们一次次重伤住院外,自己甚至收到了洛月的电子遗书和善款。
你有过自家崽崽病危做手术,可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暗自向各路天神祈祷的经历吗?这比让她直接直接落入怪谈,更加让人心痛。
看到他们强装无事,把怪谈当做游戏闯关一样安慰自己,她恨不得以身代之,可为了不让他们压力更大,最后万千不安却只能化作一句,“孩子,你辛苦了。”
所以,某个晴朗的午后,自己忽然被拉入一个怪诞的世界时,卜英并没有自己原以为的那般慌乱,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怕事的人,更因为始终知行合一,问心无愧,不是什么怕死的人。
怪谈,就她来闯一闯吧!
可是,濒死之际,忽然有了一个关于洛月的赌注,她的朋友自己也见过,是个明媚爱笑的小姑娘,这两个孩子,怎么会都在这里?
怎么,会需要自己来救命?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左右自己的遗嘱十分完善,孤儿院在自己死后也能得到很好的交接,卜英觉得自己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