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今朝的遗体就躺在临时购买的木质棺材内,大大的奠字挂在棺头,黄黑二色的绸带装饰其上,肃穆庄重。
因为车里有棺材不方便投宿,他们就没有住酒店,而是直接在车上凑合一晚。
胡珀是长辈,又是女士,所以凌宸把最舒适的前车厢让给了她,她直接把副驾驶座放下躺平,合衣而卧。
凌宸本想睡在棺材旁边,但又嫌车子的地面太脏。贺今朝提议:“你不如直接睡我身上?”
凌宸:“……?”
贺今朝:“咳,我是说,你要是不忌讳的话,那就直接睡在棺材板上吧。”
凌宸想想也是,好歹棺材板擦得锃亮,总比地上干净。他躺在贺今朝的棺材上,以外衣当被子,侧身而卧,厚厚的一层木板下,贺今朝的身体正在沉睡。
半透明的灵魂飘在凌宸身旁,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向青年。凌宸忽然觉得有点想笑,他拍了拍棺材板,说:“贺今朝,现在有两个你了。”
贺今朝问他:“你更喜欢哪个我?”
凌宸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然后他的指尖敲了敲棺材板,说:“非要选的话……我选下面这个。”
“小凌,我刚知道你有这样的特殊爱好!”
“嘁。下面这个安静,话少,没那么多无聊的问题要问。”
贺今朝哑然失笑:“那你要庆幸另一个我安静话少,他要是突然开口说话了,那就叫诈尸了。”
若是让别人和棺材睡在一起,肯定要胆战心惊、夜不能寐,但凌宸几乎刚一合眼就坠入了梦乡。这段时间他的压力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大,贺今朝即将消失的事情宛如一把利剑悬在他的头顶,过去的那几天,他几乎一闭眼就会看到贺今朝离他远去的画面。
好在……他们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凌宸侧身枕在棺材上,如同枕在了一份希望上。
凌宸再醒来时,太阳已经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金色的阳光透过车前的玻璃洒进车厢,晃的他有些睁不开眼;车子平稳且快速地在高速路上行驶着,胡珀正在开车,她听到凌宸起身的动静,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说:“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咱们快到实验室了。”
胡珀联系了一位师兄,这位师兄六十有余,是胡珀读第一个博士时的同门。这位师兄和某知名大学有合作,在学校里设立了自己的实验室,胡珀联系到他后,他立刻慷慨地借出了实验室的设备,允许她来做电击实验。
贺今朝不知第几次道谢:“谢谢胡博士帮忙。”
胡珀:“你是要谢谢我,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你在这世界的时间就只剩下二十四个小时了。”她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现在只剩下二十三小时五十九分钟五十秒……四十九秒……四十八秒……”
“谢谢您热心地为我的人生倒计时。”贺今朝苦笑。
很快,车子驶下高速,胡珀按照导航把车子开进校园,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座实验室前。
胡珀的师兄就在门口等她,他看起来六十出头,虽然头发染成黑色,但长出来的发根全是白的,甚至连胡子里都夹杂了几缕白,看来做科研实在够折磨人的。
胡珀利落地跳下车子,凌宸本来想扶她的,但没想到胡珀的身手利落矫健。她明明是五十多岁的人,但她看起来可比二十多岁的儿子健康多了。胡亦知每天坐在电脑前,不是脖子疼肩膀疼就是腰疼膝盖疼,感觉胡珀一个人就能打三个他。
“师兄,好久不见了。”胡珀与那位师兄久别重逢,“咱们至少有七八个年头没见过了吧?”
“差不多。上次见面,还是我去美国开会。”师兄乐呵呵地摸了摸胡子,看向胡珀,“听说你终于毕业了?怎么回国不多休息一阵,现在就急着做实验?”
胡珀委婉回答:“接了个小项目,老板需要雷击木,要的急,等这个项目做完了,我再休息。”
“没问题,现在实验室里有学生在做实验,我让他们给你腾个设备出来。你说的木材在哪里?用不用我叫几个学生帮你抬下来?”
“不用,我们有推车。”胡珀唰的一下打开后备箱,露出车里挂着奠字和黄黑两色绸带的棺材,她拍了拍棺材,迫不及待地问,“那我现在开始?”
“等、等等!”师兄吓了一跳,捂着心口说,“你没和我开玩笑吧?你不是要电击木头吗,怎么抬来一口棺材!”
“是木头啊,棺材不就是木头吗?”
“师妹啊,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我在实验室猝死了然后黑白无常伪装成你来勾我魂了!”六十多岁的师兄差点心脏骤停,他抖着手说,“这棺材里不会还有人吧?”
“没有。”胡珀睁眼说瞎话,“就是一口空棺材,你要打开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