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景乾也不争执,打趣一句,笑道,“你说没就没吧。你现今是皇帝的亲爹,我可不得罪你。”凤景乾能说这样一句,完全出自他与明湛深厚感情的积累上的。凤景乾觉着,虽说凤景南是亲爹,不过,明显他与明湛更加投机,有父子之情。
哪里像凤景南,天生一幅冷脸,儿子能喜欢才怪呢。
其实,凤景南也有自己的判断。听凤景乾说这样的话,凤景南叹道,“我说明湛这不正经的性子像谁呢。”抱怨一句,“都是太小把他送到帝都,被皇兄给教坏了。”
凤景乾听了倍觉得意,大言不惭道,“那是,若没有我,明湛也这样出息不了。”
凤景南点评,“吹吹搭搭的毛病,尤其像。”
若不是凤景乾拒绝,明湛还打算着同凤景乾一道早朝呢。
凤景乾是何等聪明人,如今明湛登基堪堪五年,朝中一代新人换旧人,纵使还有旧人在,忠心的对象怕也变了,他又何必再去早朝。
退,就退的漂亮。
做皇帝做人,一个道理,万不能失了风度。
这个早朝,明湛早已准备好了给林永裳封侯的圣旨。
明湛抠门儿出了名,为人却并不小气,有功必赏。
早朝时大家先议事,再议赏。明湛瞧着林永裳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反正爵位这东西向来是削一批再赏一批的,林永裳这几年是出了大力气了,一个侯爵,不算过分。
明湛早盘算好了,正巧如今欧阳恪年迈力不支,几次上书请辞礼部尚书一职,他命林永裳堂解职江南总督,调回帝都,就有让其接替礼部尚书一职的打算。谁知,明湛刚赞了林永裳几句,林永裳扑通跪下了,沉声道,“臣有一事,请陛下做主。”
明湛觉得他看错了林永裳。
林永裳多圆滑多聪明的人哪,结果做起蠢事来,却比蠢人更蠢三分。
林永裳的身世,明湛早一清二楚。并且,明湛秉承着“难得糊涂”的原则,重用林永裳。他再也未曾料到,林永裳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让他下不来台。
听着林永裳道来自己的身世范家的冤屈,明湛脸若玄冰,未发一言,最后明湛冷冷道,“这样说来,你隐瞒身世,参加科举,混入朝纲,欺君罔上!”
“林永裳,你把朕当做傻瓜么!”明湛忽露怒容,腾的自龙椅起身,指着林永裳吼道,“这等目无君父之徒,就该千刀万剐!来人,拖出去斩了!”
御林军忽喇喇的进殿,眼瞅着林永裳就要没命,李平舟连忙道,“陛下,陛下请三思!林大人纵使先前有过,且陛下看来林大人为国效力多年,于江南屡立战功的面子上,暂饶林大人一命吧!”
林永裳为官多年,朝中亦有知交好友,再者,李平舟身为首相,他站出来为林永裳求情,自然有人附和。一时间,诸臣纷纷为林永裳求情。
明湛气的不成了,怒道,“当年范家满门流放,林永裳亦在其中,如何偷逃出去。刑部,你是怎么做事的?还有,科举之事,何等严密,尔等任这等目无君父之徒混迹科考,金榜题名,位列朝纲!欧阳恪,你们都是瞎子吗?御史台,朕当年特命右都御史亲去淮扬验明证身,你们是怎么看的,回来口口声声对朕说林永裳清白出身,你们的眼珠子是做什么用的!合着,现在是众人皆醉朕独醒了吗!”
明湛怒不可遏,把朝中百官骂了一半进去,最终并没把林永裳宰了,但是,林永裳也未能好过,直接下大狱,三司会审。
其实这昭德宫之上,除了明湛一幅要把林永裳剥皮抽筋的模样,另有一人,也恨不能一刀砍死林永裳。此人,非徐叁莫属。
江南这三年容易吗?
徐叁为了抬林永裳上位,在户部精打细算稳定后勤。现今,林永裳得胜归来,徐叁身为近臣,知道皇帝陛下连封侯赐婚的圣旨都拟好了。
这是何等的荣耀。
难道林永裳以为他的爵位真是他一人之功吗?
下朝后,徐叁回到府里,徐夫人欢欢喜喜的迎上来,笑问,“老爷,林大人可封爵了?”不怪徐夫人会知晓此事,徐家上下早把林永裳当准女婿看来。林永裳素来会做人,几年下来,虽无缘前来拜会岳母大人,礼品却从来不缺,很会讨岳母大人的喜欢。林永裳得胜归来,全帝都人近皆知,徐夫人早就跟自个儿丈夫打听过了。
徐叁换了轻便衣衫,接过温热适宜的茶水,低头喝了几口,思量着要如何开口与妻女说林永裳之事。
见丈夫只是喝茶,徐夫人笑眯眯的絮叨着,“盈玉的嫁妆我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择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是正经。”
徐叁听到这话怎能不刺耳,一想到爱女多年痴情,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徐叁怒从中来,啪的将茶盅撂在几上,冷声道,“此事不必再提,林永裳下狱了。盈玉那里,你另给她寻摸一门好亲事。”
徐盈玉很快知晓此事,她倒没要死要活,也没刺激太大晕倒在地啥的。徐盈玉怒极反静,淡淡道,“可见在他心里,家族冤仇始终是在第一位的。若他对我有心,事前总该与我商议,可见是我看错了人。母亲不必担心,林永裳的前程已经完了,我这个年纪,不要再耽搁了,母亲只管为我另寻亲事即可。”
徐盈玉这样冷静,倒是徐夫人,三个儿子只此一个女儿,百般娇养长大,结果女儿于婚姻一途却这样坎坷、百般不顺、遇人不淑,不禁悲从中来,握着女儿的手哭了起来。
徐夫人这样一哭,引得徐盈玉心里跟着发酸,她一片真心都是为了林永裳,结果……证明是一片真心喂了狗。徐盈玉心下大恸,只是强忍住,半点儿不流露出来,还得拿话来安慰母亲。徐盈玉眉尖儿微蹙,忽而腹下一痛,有什么东西缓缓的流了出来。
“母亲母亲——”紧紧的抓住母亲的手,饶是徐盈玉素来镇定,此时也慌乱起来。
有时,生活就是一盆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