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沉草回头看她一眼,索性不背着身了,当着奉云哀的面在手臂上划开一道,令血滴到锅中。
好在,划得不算深。
奉云哀听得仔细,入锅的仅是一滴,陡然如释重负,随之双耳嗡鸣。
“你身上全是伤,擦身的水得干净,而我的血恰好有那么几分药性,能助你更快痊愈。”桑沉草道。
奉云哀微怔,眼中哪还有一星半点的淡漠,成了树上杏花,已不避人,待风过时,便会飘飘洒洒撞入怀中。
桑沉草一并将擦身用的帕子也丢了进去,不以为意道:“他命不好,你我不同,只要重新找到出去的气旋,我们便能脱身。”
奉云哀心想也是,随之好似吃了定心丸,即便伤势还颇重,也毫不慌张了。
“不过,也得等你好了,你我再一起去找那出路。”桑沉草低头轻吹热锅,不怕烫一般,直接将锅中滚烫的帕子拎了出来。
奉云哀无甚知觉,帕子落在身上,好似虫蚁轻轻爬过。
她看着模糊不清的洞顶,耳畔是桑沉草凑近时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一瞬连神志都发酥。
桑沉草拉下她的衣襟,擦得分外小心,分毫不痛,只余下蜿蜒而动的痒。
奉云哀想起自己在火中被烧的情形,当即明白,身上穿着的衣物必不是她原先的,再一看,桑沉草只穿着薄薄的里衫。
那般挑剔蛮横之人,心肠软时,也软得一塌糊涂。
奉云哀敛目不言,任桑沉草抬臂移腿,赧色又浮上耳廓眼梢。
她不由庆幸,此时她一定丑得出奇,就算面红,也不会让人看出来。
只是这水道里没有鱼,又找不到吃食,两人只能饿着。
好在有武功傍身,将经脉一封,再抑住肺腑中的饿意,便也不会觉得难受。
桑沉草闲来无事,慢吞吞说起聆月沙河的趣事,只是她眼中的趣事,大多是旁人的苦难。
譬如有人在沙河中失了方向,险些死于日晒,后来竟是骆驼施以援手。
又譬如有人被海市蜃楼引着前行,误打误撞走到聆月镇。那人自称受天神点拨,有通天之能,四处逼人献上供奉,不料后来被棍棒打死,不通天,下地去了。
诸如此类的故事,桑沉草徐徐说了许多,奉云哀偶尔眨几下眼,以示自己认真在听。
桑沉草哂道:“秀秀这么爱听?那我便多说几个。”
奉云哀眼皮翕动。
再过两日,奉云哀的伤又见起色,只是她周身麻痹,并无感觉,还是桑沉草凑近了欣喜道:“落痂了,秀秀。”
奉云哀心如擂鼓,旁人伤成这般,怕是早就见阎王了,哪还能落痂。
桑沉草随之细细查看她身上别处,哂道:“看来再过两日,这新皮就长好了,只是这双眼未必能好全,那入眼的药汁太霸道,秀秀还得忍些时日。”
奉云哀哪敢奢求那般多,况且如若要去西域,那这双眼势必不能好得太快,省得灰眸被众人瞧见。
“新长出来的,比原先还白。”桑沉草收起手指,“我都不忍心多碰。”
奉云哀只当桑沉草是在说戏言,可她还是因为对方话中显而易见的亲昵,微微露出赧色。
既然新皮已长,伤口想必已经好得差不多,不会痛到忍不住翻滚了。
奉云哀心道,如此是不是能将她身上的麻药解了?
她斜睨起桑沉草,舌一碰唇一张,艰难吐出一个“解”字,是想说解药。
桑沉草先是一愣,随之眼中噙笑,故意曲解她意,侧身看着她问:“秀秀,怎忽然喊起姐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