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缕那个老匹夫在偏关杀了我们那么多人,现在也该让他知道吃败仗是什么滋味了!”
“南柏舍的虞统领可真厉害,仅凭手上那一万多人就能让刘缕的五万铁骑败如丧家之犬,我听说光是东辽兵的残尸都收了一整夜,今早就在那边架起火堆要烧咧!城里有不少百姓跑过去看,若不是咱们还要守城,我都想去看。以前都是东辽人烧咱们、抢咱们,现在也轮到他们了,呸!该!”
秋风卷过来的血腥气让城内百姓很恐慌,直到天亮才有消息传来说虞统领没废一兵一卒就让东辽那个号称是常胜将军的刘缕吃了败仗,已灰溜溜退回阎罗山。
解气!太解气了!
说话的这几个是县衙的衙差,昨日他们被派过来守城,也是心惊胆战了一夜,听得自己人胜了,焉能不高兴,若不是还有任务在身,他们都想去酒肆喝个痛快。
也有那心细的发现不对劲,问道:“怎的要烧掉那些东辽蛮狗的尸体?找个地方扔了喂狼不就成了,费那功夫干啥,这些东辽狗对咱们的人也是这般,我听说他们专门将人的尸首挂在外面让鹰啄,忒不是东西了,就是一帮畜生!”
其实卫所营里也有很多人不赞同烧尸体,虞归晚却坚持要烧掉,因为——
“你们自己数数地上有多少残尸,埋哪里去?埋了就能保证没野兽去挖开?就算没人挖,万人坑也最容易滋生细菌……”她顿了顿,换了个他们能听懂的词,“大量腐尸容易滋生瘟疫,也会通过地下水脉渗进附近村庄的井中,人要是喝了这些水岂能不生病?到时传染开,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之前她能让狼群将盗匪的尸体啃噬殆尽是因为数量少,眼下这密密麻麻的就是来几千头野狼也啃不完。
暴尸荒野不可取,挖坑埋了更不行,一是耗费人力,二就是她说的容易生出瘟疫。
瘟疫这种东西别说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古代,就是在末世也是要人命的,丧尸病毒都可以说是瘟疫的一种。
她听蒙灰说东辽打胜仗了就喜欢仿汉人做‘筑京观’,也称骷髅台,就是用败军的尸体盖土夯实成塔状,一是威慑,二是彰显自己在此战中取得的丰功伟绩。
这样的‘筑京观’在关外就有好多座,垒观的尸体除了战败的大雍将士和被俘虏的边民,也有草原牧民。
但凡是死在东辽人手下的都会先被剥皮抽骨,皮制成可作画的皮纸,专供贵族使用,骨头则做乐器、项链等,也有拿头骨做酒器的。
残存的尸体就会被垒成土堆塔,成为东辽人的功绩象征。
与这样一个蛮国毗邻,大雍朝廷还重文轻武,丝毫不顾关外虎视眈眈的东辽铁骑,也难怪北境军在偏关被打成落水狗。
如今国门已破,麒麟城又逢兵变,且看满朝赵氏皇室要如何应对,总归这场血腥的热闹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
虞归晚命人将尸体放到一起,架起柴堆,随后又让人抬来大桶的树油浇在上面,火把一扔下去火光就冲天,噼里啪啦的炸响。
远处围观的百姓大声叫好,更有愤怒者捡起石头往火堆里扔,诅咒东辽人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火势越来越旺,烧焦的味道很刺鼻。
虞归晚抬手在鼻前挥了挥。
“统领。”蒙灰走了过来。
经此一战,他对虞归晚是彻底服气了。
今日若是自己碰上刘缕的铁骑,别说守住河渠,怕是连自己也要尸骨无存,而虞归晚仅凭一场埋伏就能够击杀刘缕麾下过半的骑兵,自己的人却未伤到分毫,如此魄力和胆识,他自愧不如。
虞归晚无兴趣猜蒙灰心里怎么想,只言简意骇道:“我带人回南柏舍,你和卫所营留在这善后,有急情就立马让黑鹰来报。”
她将停在肩上的那只黑鹰接下来递给蒙灰,黑鹰本不愿陌生人靠近自己,炸起羽毛要啄蒙灰,后者也不敢随便接,僵在原地不动。
“听话。”她抚了下黑鹰的胸羽。
黑鹰将小脑袋左右摆动了几下,才不甘不愿落到蒙灰肩上,爪子非常用力,都抠进肉里了,蒙灰敢怒不敢言,只能呲牙忍痛受着这只祖宗。
虞归晚带廖姑她们骑马回南柏舍,途中碰见一群昨夜收拾东西往外跑的百姓。
他们没有牛马,光靠两条腿也跑不远,且听得官道那边地动山摇的动静和惨叫声,他们已吓软了,急急忙忙躲进路边的树林,受了一夜的惊,现在才敢出来。
见带头那人只穿平常衣服,未着铠甲,不像是领兵打仗之人,再往她身后看去,马上男女老少皆有,也都不像是兵,可又挎着弓箭,浑身杀伐之气,又是从官道上过来的,除了固守河渠的卫所营,也想不出还能有谁。
陈妇策马上前代虞归晚问道:“你们是哪个村的?要往哪里去?”
胆小的一个劲往后边缩,恨不能将自己藏到地缝里去才觉得安全。
唯有几个年老的战战兢兢冲虞归晚行了个礼,道:“我们都是豆儿村的,担心东辽人会屠村,所以才跑的,原想去府城,到这之后听那边的阵仗实在吓人,便没敢走动,在林子里躲了一夜。”
难怪他们不认得虞归晚,原来是城外村子的,若是城里的百姓这会子怕是都跑到前头看热闹去了。
要说这些百姓也是,一听东辽杀过来了就跑,这会子又赶着去看焚尸,也不怕晚上睡觉做噩梦。
问清楚之后虞归晚便没有再管,只是扫了一圈,没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就放他们离开了。
有个老者就小心问道:“那些东辽人可是走了?”
“败回阎罗山了,但还会再来,你们想走就赶快。”陈妇好心提醒。
战火烧来,老百姓要逃难也正常,总不能硬拦着不让跑,留在这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