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撞到树上?,晕了过去,太?医说三日内醒来便好,若醒不?来,只怕是……”底下的人?没有将话说完,齐璟已经知晓了后面的意思,他头疼欲裂,谢宣若平安无事还好,一旦谢宣有个三长两短,朝堂之上?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将东宫的太?医拨一个去宁国府伺候,拨一个去裴府伺候,将西洋进贡来的稀罕玩意儿分成三等份,分别送去宁国府,迟太?师家,裴家。”齐璟边走边吩咐道,他现在要做的除了去父皇跟前请罪就是尽力安抚住他那几个陪读,否则谢、迟、裴三家真?要跟穆家吵起来,吃挂落的还是他这个当太?子?的,穆府唯一的嫡孙没了,三皇子?也死了,一切风波都应适可而止,以免有过犹不?及之嫌。
然而,齐璟还是去晚了,齐璟到的时候裴逸宸已经跪在帝帐帘外了。
无他,裴逸宸咽不?下这口?气,找景元帝要说法来了,迟太?师也在,宁国府的人?不?在,谢壑以谢宣需要静养为由?,提前抱着昏睡不?醒的谢宣回了宁国府,谢徽以孙儿伤重为由?,特意请旨亲自送儿孙回了家,要等明日才能赶回。
只要裴逸宸在这里,迟太?师必定?会在这里,因为之前迟意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了,三皇子?他们无事还好说,如今三皇子?和穆天赐已经死了,一个不?慎,毫发无损的迟意很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就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歪曲事实了。他不?是争什么,而是要为孙儿迟意讨得一线生机,以防景元帝悲怒之下头脑发昏,产生什么误判,所以他现在和裴逸宸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逼着景元帝给这次事故下个定?性,如此,他的孙儿才真?正脱离了危险。
大帐之内,景元帝惊痛交加,他本来就子?嗣不?丰,嫡长子?身子?骨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自打出生起就让人?悬着心,次子?年?幼夭折,如今老三又在这场祸事中被阎王催去了命,明明来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眨眼之间便被木头料子?碾成了肉饼,他是君王不?假,可他也是人?父啊。
裴、迟两家的人?怎么就不?肯放过他呢?!他们的儿孙被这场祸事波及到了,心情?可以理解,但他们的孩子?好歹还留有命在,而他的儿子?呢!已经死了!他们还想怎样?!便是他儿子?触犯了天条,这会儿也该被赦免了吧!为什么要死死揪着不?放,问他讨要说法?讨要什么说法?!即便他敢给,他们敢接着吗?!
裴逸宸和迟放固执的在帝帐外面跪了一整夜,次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景元帝在御前总管太?监的搀扶下,出了营帐,面对裴逸宸和迟放的第一句话便是:“朕的儿子?死了。”
除此之外,他并未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帐内。
毡帘将放未放之际,裴逸宸嘶哑着声音说道:“望官家节哀,臣只是想恳请官家下旨查一查昨日之事,犬子?被何人?毒打了一顿,扔在满是机关的陷阱里的?臣只求一个公道而已。”
裴翎的衣袍被人?扒了穿在一个小黄门身上?,而那小黄门曾穿着裴翎的衣裳诱惑谢宣他们前来,之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可谓是环环相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而景元帝只觉得裴、迟两家太?过咄咄逼人?,人?死如灯灭,如今真?相重要吗?对于旁人?来说兴许不?重要,对于世家来说是顶顶重要不?过的了,世家大族最好颜面,如今裴翎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要一个公道不?过分,倘若家大业大的裴氏都要不?来的公道,其他人?就更别提了。
这场闹剧随着裴逸宸的父亲裴尔霏的到来戛然而止。
襄国公裴尔霏上?去踹了自己儿子?一脚,又在君前说尽软和话,最后把儿子?拎走了。
秋狝出了这么大的事,众人?皆没了玩乐的心思,只好草草收场,贤妃回到宫里就疯了,脑筋也不?大清醒,也不?大认人?了,她的记忆停留在怀齐珺的时候,每日疯疯癫癫的,看的人?瘆得慌。
景元帝亦大病了一场,当日太?子?吃了景元帝的挂落,心中忧愤交加,亦跟着病了一场。
裴府里,裴尔霏关门训儿。
“你这一生出身大家族,又自幼勤敏好学,早登科甲,前半辈子?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一点儿挫折都没有过的,也不?识挫折的滋味儿。”裴尔霏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竟养成一点委屈都吃不?得的性子?,你这样意气用事,我?怎放心将裴家交给你打理?”
“可是,父亲……”裴逸宸刚欲反驳,便被裴尔霏打断道,“可是什么?可是翎儿真?真?切切的受了三皇子?等人?的欺负?觉得裴家的面子?搁不?住了?”
裴逸宸低头不?言语,显然他是这样认为的。
裴尔霏道:“你须知这与整个裴家比起来,微不?足道。这个脸面呢,官家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想办法在别处讨回来,你这样生生逼着官家给个公道,可谓是将裴家架在火上?烧。官家果真?计较起来,连我?都救不?了你。”
顺风顺水了半辈子?的裴逸宸瞬间呆愣住了,讷讷不?能言。
裴尔霏又道:“我?知你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你看看宁国公及其子?的行事就比你稳妥的多,你往日纵着家中的兄弟与子?侄们与谢壑父子?交往,自己却从来不?踏足宁国府的门,可见心里还是存了门第之念的,旁的不?说,谢徽出身草莽,壮年?封公,他的胆略就连世家子?弟也是多有不?及的,你啊,可看可学的还有很多。”
饶是老父苦口?婆心的说了半晌,也没从裴逸宸的嘴里听到认错的话,他只一句:“我?知道了,父亲。”便结束了这场对话。
裴尔霏拄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至少两代人?,裴家至少两代人?比不?上?宁国府谢家了。
却说谢壑将谢宣抱回家后,骇了惠娘和薛氏一大跳,早晨出门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呢,怎么这会儿蔫巴巴的昏睡在他爹怀里,怎么叫都不?应声了。
待谢徽将秋狝中发生的事情?跟众人?一说,惠娘她们当即吓的腿脚发软。
“还有好些个孩子?被滚下来的木料子?碾死,连拾都拾不?起来了,宫里的三皇子?也殁了。”谢徽摇头叹气道。
“官家要去金明池狩猎,各处应该提前巡查到了,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惠娘低声问道。
“呵,谁知道?*?呢。”谢徽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谢壑将谢宣放在床榻上?,转头吩咐惠娘道:“惠娘在这里照看他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和父亲商议,一会儿回来看你们。”
“夫君尽管去吧,一切有我?呢。”惠娘应道。
谢徽父子?埋头扎进书房。
“父亲在搜查宣武台的时候,可曾有什么发现?”谢壑直截了当的问道。
“木料滚落的凌乱不?堪,便是有痕迹也被泥土湮灭了,然而我?们的人?在宣武台上?发现了这个。”谢徽从袖口?处掏出一只剑坠来,形制古朴特别,像朵祥云,跟市面上?卖的祥云坠子?很不?一样。
谢壑的拳头握了又握,最后冷声道:“是穆府的东西。”
谢徽当即咒骂一声,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当时与宣哥儿一道的玩伴都往西跑,只有宣哥儿和迟家小子?往东跑了。我?着人?一路探查过去,发现东边的路上?布了许多陷阱,陷阱里都放着锋利的铁蒺藜和兽夹。听迟家小子?说是谢英的随从狠狠的往东边推了宣哥儿一把,宣哥儿当时摔的很重,再爬起来往西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往东去,据说他们当时已经快要掉到陷阱里了,是黄豆一个猛冲,将他们撞飞出去,宣哥儿迎头撞上?树干,这才磕晕过去。紧接着就是木料滚滚而下,连三皇子?他们都波及到了。”
话音刚落,谢徽又自言自语道:“若真?是穆家的人?在木料上?做了手脚,可穆氏自己的孙子?和外孙都在这场事故中丧生,没人?想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吧,但若说有人?陷害穆氏会是谁呢?临安侯府?不?大可能,临安谢氏只是不?认你,数次交锋也没有说是你死我?活,非要取人?性命的地步,着实奇怪。”
“不?必急,有人?比我?们急,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谢壑说道,无论是谁伤害了他的儿子?,都要付出代价的。
果然,穆万良听说宣武台惨案之后,忙马不?停蹄的从洛阳赶回汴京,在德政殿前长跪不?起,请求官家下令彻查此事,磕头磕的血都流出来了,请求陛下怜惜老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