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礼后兵,能劝就劝,不能劝就灭。”谢宣冷声道。
迟意挑了?挑眉,开口说道:“你这分明是舍不得自己的媳妇,拿我去喂狼。”
“成就万世功业的事儿,我能不带你?!”谢宣理直气壮的反问道。
迟意没有被万世功业迷惑,只怪自己出门前没看老黄历,跟了?这么个亡命之徒。
“你确定两个月之后就会跟我回汴京?”迟意怀疑道。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谢宣没有把话说死,毕竟他出使西域这事儿压根就不可?能顺利啊。
出使西域还需要准备很多东西,薛云疏在兴庆与熙州之见两头跑,一遍遍替谢宣准备出行要用到的东西,顺便?时不时问一句:“大司农,你真不带我去吗?”
“安心在兴庆府待着,好好辅政,协助王爷劝课农桑。”谢宣嘱咐道。
薛云疏蔫巴巴的应了?,虽然他最?想跟着谢宣一起出门长见识,可?谢宣不带他,一时心里失落极了?。
就在准备出使的这段时间里,谢宣难得空闲,颇尽地主之谊带着迟意去熙州城逛逛。
这里也有几?重山戏园子?,甚至比汴京城的还要大,只是这里没有十?分豪华的齐楚阁儿,戏台三面预留的空场很大,要比汴京的大得多。
来这里听戏的多是些平民百姓,他们或手里捧着瓜子?或捧着炸三样,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边摇头晃脑的听戏。
掌事一眼就看见了?谢宣,忙迎上前来招呼道:“东家,怎么这次没带小公子?来?”
“放他外祖父家了?,那小子?赖在兴庆且舍不得回来呢。”谢宣唠家常似的回应道。
掌事将他们引到楼上空闲的桌案旁,仔细问道:“还是老三样?”
谢宣摆了?摆手说道:“今日?带了?友人?来,菜上的齐全些吧,将咱们这的招牌上来。”
掌事忙点头道:“东家,您就瞧好吧,今日?是七爷掌勺,您这朋友有口福了?。”
管事下去后,没过多长时间,端盘的伙计就将一道道美味佳肴呈了?上来。
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熙州多山地,这里的山珍要比旁的地方?鲜美一些,而且正值时令,这桌席面便?以山珍为主。
菜品十?分丰富,迟意也见过汴京几?重山的菜单,貌似是没有这么丰盛的。
迟意自斟了?一杯杏花酒,自顾自的饮着,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朝楼下望去,见来听戏的人?都是平民与乡绅共同混在一起的,谁先到的谁靠戏台子?近一点儿,他不禁笑道:“看来你这戏园子?也不赚钱嘛。”
“非也,非也,我这戏园子比汴京那个还要赚钱呢!”谢宣好整以暇的问道,“你不妨猜猜原因。”
迟意疑惑的看着谢宣,直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你又不搞噱头赚富人?的钱,穷人?才有多少钱?怎么可?能比汴京的几?重山还赚钱?”
谢宣不服气的说道:“这你就有失偏颇了?,两家几?重山路子?不一样,汴京权贵遍地走,赚富人?的钱比赚百姓的钱容易的多,汴京权贵攀比成风,多的是人愿意争一个好点儿的齐楚阁儿豪掷千金,只要汴京的几?重山不断的抛出新噱头,就有人愿意为之买账。”
“但这里不一样,熙州是我的家乡,我愿这里喜欢听戏的百姓都有戏听,而不单单只唱富人?爱听的戏,这里还不算最?热闹的,最?热闹的时候要数六月和九月的时候,镇上就会请唱大戏来庆祝丰收。”谢宣眉开眼笑道,“那时我和李从庚都是爱凑热闹的孩童,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李二叔便?驾了?家里的牛车带着我们去看戏凑热闹,我们人?小挤不到前面去,李二叔是个魁梧的汉子?,揽着我和李从庚一手托一个,我和李从庚坐在他的肩膀上看戏,一看看多半宿,看到我们小孩子?都昏昏欲睡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做大梦,最?后连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
“齐皇欲行新政之法,朝中老臣并蔺祈都三缄其口,推脱不受命。”谢宣敛下眸中的神色说道,“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新政的最后机会已经随着五路伐西秦的失败而彻底消忙了?,景元帝不就是看清了?这一点儿郁郁而终的吗?说实话,蔺祈的新政已?经很周全了?,但实施起来并不是那么回事,大齐积重难返,无人可回天。”
“我家左邻李从庚家第一次破家就是被青苗法害的,平心而论青苗法无论从景元帝看来还是从蔺祈看来,应该都是十?分完美的,但熙州无数百姓却因此而破家,谁管了??朝廷噤若寒蝉,无辜百姓活该被搜刮,这个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最起码不是我想要的模样。”
“齐璟他们的江山社稷里不包括这些升斗小民的死活,李从庚的结局还算好的,没被青苗法饿死,没被蛮夷砍死,没被权贵害死,反而读了?书,考取了?功名,走上了?仕途。熙州有太?多的荒骨没有那样幸运,走不到那一步。”谢宣叹道,“谁又能保证家族富贵长留,永不败落呢。都有成为刀俎鱼肉的那一天,所以齐璟的要求,我并没有办法达到。”
迟意出身富贵,对于谢宣的凄哀并不是十?分的感同身受,但他可?以试着理解,沉默良久,他开口说道:“可?是世上的君王不都这样吗?”
谢宣饮了?一口杏花酒道:“致君尧舜,是我毕生追求。齐璟只会妇人?之仁,不符合我的择君要求。我所追求的仁政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而齐璟的仁政只是善待士大夫,却无底线的苛责百姓,带着这样枷锁的新政,莫说蔺祈想不出来,我也想不出来。不是我不帮他,是我们不合适。”
“那你为何还有跟着我回汴京?”迟意问道。
“去收汴京几?重山的银款。”谢宣云淡风轻的说道,他望着楼下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后给?迟意夹了?一箸薯片,“这里的炸三样是汴京三分之一的价钱,保证每个走进戏园的百姓都买的起,熙州几?重山的收入大头正是这炸三样,但凭这一项就能顶了?汴京几?重山的流水。”
“为何汴京不如此?”迟意纳闷道。
“好问题,从你见我第一面起到目前为止,就这个问题问的好。”谢宣笑道,“为何不让汴京的平头百姓也能毫无负担的走进几?重山呢?”
谢宣卖了?个关子?,见逗弄的差不多了?,这才施施然开口说道:“熙州是我夫人?的封地,一直由我代为打理,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我说了?算,等汴京什么时候我说了?算了?,汴京百姓的好日?子?便?来了?。”
迟意倒吸一口凉气道:“你还真敢说。”
谢宣笑道:“这不是你问的吗?我只是在回答你。”
“说真的,你这次出使西域只是为了?敲打西域各国??”迟意扭头问道。
“前有博望侯,后有我闻金金。”谢宣回道。
“你疯了??!!”迟意大惊失色道,“平西王也由着你这般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