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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第16页)

老巫会将库房钥匙拿给她们信任的人,钥匙经常在巫鹤手上。

这是觋鸬无法插手的地方。

觋鸬眺望羽邑郭城,暴雨带来的洪水已经消退,西城墙屹立不倒,原本暴雨过后,必要被淹的居民区小码头竟也露出水面,曾经长满青苔的石桥,如今光滑溜溜。

适当的灾难能给青宫带来利益,绝望的人们才会拿出他们的所有上贡巫觋,诚恳地向神明祈求。

觋鸬将了解到这种关联的存在并去利用视为智慧。

秋收季节,在怀水打仗的羽邑青壮回来了,只有小部分人携带簇地执钺者赏赐的财物,得意洋洋,绝大多数人都神情沮丧,战争带给他们的只有伤痛。

有的人在战场上失去亲友,变得抑郁寡言;有的人受伤被同伴抬回来,模样憔悴不堪;有的人化作焦骨被装在陶罐里,陶罐穿上绳索,被朋友背回来。

尸体会腐败,只能先火化再带回家乡进行埋葬。

归来的人们与家人用力相拥,有劫后余生之感。

乌狶见到妻子和儿子时,迅速扯下背在身后的木盾,扔掉从簇地执钺者那儿获得的象征勇士身份的虎帽,他疲惫地坐在自家门口,大口大口喝水,在妻子的询问声中摇了摇头。

他不想留在簇地当虎武士,从今往后他仍是位羽邑猎人。

居民区里哭声四起,战死者的家属哭了整整一夜,天亮后,羽邑的城郊多了几座新坟,人们埋葬战死的亲人,感受到战争带来的痛楚。

青宫大觋自从腿脚不便后就很少外出活动,夜晚的哭声使他唤来青露,在青露的搀扶下,拄杖来到游廊。

游廊上早就站着一人,是青南,他的背影沉寂得像一块木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回过头。

青宫大觋用手势示意青露离去,不用再服侍他,青露惆怅地看了看青南的身影,又看看大觋,才默默转身离开。

“连夜的哭声,使人想起大瘟疫那年。”

青宫大觋的语调平缓,他的口吻不像长辈对晚辈在交谈,更像是对待有过共同经历的老熟人。

“而今回忆起来,仿佛是十分久远的事情,其实离得不远。”青南转过身,他的身影笼罩在建筑的阴影里,声音清冷。

“人们善于忘记伤痛,今日都将是过往。”

青宫大觋的话,使青南摇了摇头,他不认同,却也不想说什么。从簇地返回羽邑,青南与青宫大觋的关系变得疏远,他曾是大觋亲自教导出来的学生,如今不同的观念正使他们分道扬镳。

“大觋在做出抉择前,便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又如何确定自己的抉择无误?”

垣崮认为青宫大觋又老又病,行动不便所以才会受觋鸬蒙蔽,青南知道不是这样,每一个决定都出自青宫大觋的本意。

“守城对抗羽原的军队是羽邑最后的退路,不是唯一选择。”青宫大觋望向灯火阑珊的居民区,他的声音像秋风一样苍凉:“觋鹭,正确的抉择之外,还有不得不做的抉择。”

青南沉默许久,他去过簇地,簇地的军事力量不容小觑,不愿承认,但羽原已经是位羽人族的王。

神明的意志难以揣摩,神赐予羽人族一位久候的王,并带来战争与死亡,羽原不是羽人族想要的睿智、公正,给族人带来希望的王。

“如同瘟疫般的灾难。”青南低语,他接着往下说,像在自言自语:“远方或许有治疗瘟疫的药方,或许有结束战争的智慧。”

青宫大觋的手抚摸巫杖,对于听见的话反应很平淡,他的声音苍老而无力:“你越来越像觋鹳,这正是我担心的事。”

那个对羽人族失望,前往远方寻找智慧,再也没有返回的觋鹳。

在收获的季节里,没能获得足够的粮食,稻米欠收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

冬天一到,羽邑的居民便在山林湖泊中寻觅过冬的食物,食物不足也使族群难以壮大。水稻丰收的年景,已经是遥远的传说,漫山遍野寻觅的食物,也只够养活这么些人。

凋敝的城邑,枯竭的玉矿,没落的手工业,贫瘠的物质,昔日的辉煌早就是前朝旧梦。

羽原无力在一年之内发动第二次成规模的战争,缺粮;怀夷的对抗十分激烈,秋时的战争没讨到多少好处。

冬日的羽邑有种静谧的美感,天总是很蓝,河水清澈照影,大人在屋前纺线,在林溪边捡拾石头制作工具,小孩在稻杆堆里玩耍,在林间追逐,连在郭城游荡的小动物也是一副懒洋洋,慢悠悠的样子。

秋冬过后,春日的暖风开始吹拂,带来潮湿的水汽,青南关上了竹文室的窗户,避免青宫收藏的竹文受潮。

三个学习竹文的孩子明显长高了一些,在青南与巫鹤的教导下,他们已经能写不少符号,也不再写得歪歪斜斜,每个符号都像模像样。

青南坐在木案前,仔细检查孩子们的“作业”,孩子们在竹文室外叽叽喳喳,他们逮到一只小松鼠,正在喂它野果。

小孩适应能力强,他们已经习惯青宫的生活,也学会在幽深的青宫里寻找小乐趣。

“觋鹭,巫鹤唤我们过去,我们要去采药!”

女孩跑到门前,笑语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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