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入盏,她不带停地连灌了自己几杯。
黎梨依然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花香气。酒药虽解,但这道清甜花香仍是经久不消,甚至有些喧宾夺主,将她杯盏里酣醇的酒味都压下去了。
黎梨心想,怪不得喝不醉。
她有些贪恋酒味,往年间,其实也偶有喝醉的时候。
但近这几月,时常与云谏待在一处,他总能轻而易举地辨清她的状态,在她临近迷糊的时候,及时换走她杯里的酒水,换成或浓或淡的香茶、或甜或甘的果饮。
有时候看见她不大尽兴地垂下脑袋,他也会心软,会推来他的杯子,让她再尝上一小口。
今日黎梨自己坐在桌前,随性地满了一杯又一杯,心里想道,真是难得没人管她。
可惜两壶酒水将尽,她还是喝不醉,只能清清醒醒地看着外头的天幕逐渐幽邃,金灯红烛盏盏点起,愈来愈多的宾客抵席。
她清清醒醒地看着马场上的众人也陆续进了殿,羌摇繁复华丽的衣袍后,有道劲装身影。
云谏甫一进门,就见她难得安静地自己坐着,也有些诧异,但今日与前些天的行宫皇室家宴不同,多的是外客,他不好直接近前。
云谏坐到自己父亲身边,与她隔着颇远的距离,远远朝她做口型:“怎么这样脸红?待会少喝点。”
黎梨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她都喝完了。
然后,她后知后觉似的,感到了酒意上涌。
四周交谈应答、迎来送往,甚至后面宴席开始,歌舞升腾,无数道虚幻的人影在她眼前划动。
而她好像静滞在这方小小的几案前,化成困阻里的笼鸟池鱼,徒劳地睁着眼睛,与同样静滞的杯盏相看两生厌。
她心里清楚,今夜过后,她会更加讨厌这只杯子。
酒过三巡,贺若仁的嗓音响起。
“圣上。”
贵客声清,热闹的大殿仿佛被无形的刀刃破开,出现一线安静。
羌摇少年的嗓音清脆又欢快:
“听闻大弘国师卦算如神,抽简禄马从未出过纰错,此言当真?”
上首的萧翰在一众高官近臣的注视中,看了眼不远处的云承,颔首道:“国师本领过人,确实卦卦精准。”
云承轻飘飘地扫了眼宴厅,也不知视线划过了谁,饶有兴致地笑了下。
“运气罢了。”
“国师何必谦虚!”
贺若仁爽声夸赞道:“大弘去夏久旱三月,是国师掐算天时,举办了祭典。据闻礼舞祈雨结束的当夜,大弘就天降了甘霖!”
“这事,就连我们羌摇都有所耳闻,想必在座的各位更加清楚!”
只是半年前发生的事,在场都是京官,自然都记得,纷纷应道:“清楚清楚!”
“国师确实料事如神!”
黎梨也记得。
她就是因为逃避那场祈雨的礼舞,才阴差阳错与云谏入了揽星楼,喝了那壶香酒。
贺若仁听见众人的肯定,笑了起来:“其实,我以往听闻国师的传言,只觉玄而又玄,心底并不大相信,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