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的沙洲和风恰时穿林而过,整片林海簌簌晃起,青叶飘落如舞。
她与他怔怔然对上了视线。
偌大的迷雾林间,只有两道呼吸或轻或促地交织着,是咫尺相融的亲昵无间。
奇妙的棋局在二人之间铺展。
跨越万里的玄黑朝珠,花开三次的素白细果,在绿草低伏声中形影相亲,双宿双栖。
云谏拾起两枚玄素棋子,在极西苍梧的春风中喃喃念起了她及笄礼上的卦语。
“良缘私身为‘棋’,佳偶诚合在‘虎’……”
他想起初初听闻这话的时候,他年岁也还小。
他羡慕萧玳与她亲近,羡慕旁的学子与她轻松相谈,不明白她为何总是冷脸待他。
少年时的情思青涩,心气又高。
她不待见他,他就装作满脸不在乎,也不将心意展露人前。
只是平日里读书习武,处处不愿输人,他知道总有某个瞬间能让她稍微驻足,然后多看他一眼。
……至少,他每次挽弓的时候,都知道她在看他。
云谏年少时认真想着,他也不差,说不定她总有一天,会喜欢上他。
直到这道卦语,从他那位卜算从不落空的兄长手下写出。
彼时看来,没有一处与他相关的。
云谏想。
——她不会喜欢上他了。
云谏年少时藏起的期冀与心愿,在她的及笄礼上被击得粉碎,得亏两分心高气傲,与不服、不甘、不信的性子,重新粘连了起来。
他不相信,但心底总是在意。
他甚至记不清,多少个与她形同陌路的日子里,因为她与旁人多笑了两下,他在夜里就辗转得难眠。
忍不住地去想,那个人,是“棋”吗?
……
原来不是别人。
雾林间的微风难得和煦,云谏手中的玄素棋子轻轻碰撞着,有只纤细的手悄然覆上。
黎梨问:“在想什么?”
云谏将她的手握住,朝她笑了:“原来是我吗?”
她的命定姻缘。
——原来是他。
黎梨察觉到手上的轻微揉捏力度,几乎没作犹豫:“是你啊。”
她甚至不在意那道卦语,径直往他怀里一滚,险些压到他满身的伤。
她对他笑得眉眼弯弯:“我早就觉得是你了。”
似乎说得不太矜持,她又轻咳了声:“那神棍不是说了么……”
“情深意重,甘之于捐生,恨不得守死。”
她拉着他说道:“除了你,谁会愿意为我捐生,我又会愿意为谁守死?”
云谏伸手搭在她的身上,哑声笑道:“我可以捐生,你就不必守死了。”
黎梨听出他呼吸起伏间的艰难,眼里的笑意微微敛下。
“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