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自己那时候还不大会扎头发,因为她的头发又多又软,睡一觉起来,所有的头发像是打了死结,一团乱麻,她没有耐心去一点点开结梳成一个像样的发型,母亲总是会细心打理她的头发,但是母亲不在了。
她谨慎地提出要求,想把头发剪短,是哥哥最先发现他不会梳头发的,于是他自告奋勇,每天早起二十分钟替她梳头。
他真的很粗鲁,那双手像是什么杀伤性武器,云舒疼得眼泪汪汪,看他那么认真,又觉得不好打击他的好心。
但是坚持了三天后,她还是忍不住喊了句:“哥哥,疼。”
他终于意识到他不是那块料,于是把这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了蔡姐。
但很快,云舒就学会自己打理了。
梁思谌会给她买很多发饰,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最重要的……亮晶晶的。
很丑,真的很丑,每天云舒都要精挑细选一个不那么丑的戴上,来表达自己的感谢和喜欢。
后来她就学会自己挑了,因为不管挑不挑,他总会买,她主动要,或许会少一点奇丑无比的东西摆在梳妆台。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云舒会煮饭,但没有梁思谌煮饭好吃,但最初的时候,梁思谌堪称黑暗料理大师,他们全家去海岛度假村过冬天,叔叔阿姨被迫飞新加坡参加一个宴会,离开的三天两夜,家里没有阿姨,附近也没几家餐厅,梁思悯投奔朋友去了,梁思谌带着云舒在家里,到了晚上,他说:“冰箱有条鱼,你想清蒸还是红烧,或者熬汤?”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么从容和自信,以至于云舒都忍不住生出一点崇拜,两眼亮晶晶地说:“都清蒸,也想红烧。”
他点点头:“那就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云舒等得饥肠辘辘,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厨艺首秀,真的太腥了,那种感觉仿佛去超市海鲜区喝了一口鱼缸水,云舒先吃,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但怕伤到他自尊,还是咽下去了,结果梁思谌坐下来吃一口就吐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只好深夜出去觅食。
梁思谌这种近乎强迫症一般的完美主义人格,是不允许自己有短板的,可惜他实在在这方面天赋欠缺,努力是无法弥补的,所以他后来经常下厨,云舒作为首席评判官,起初她还是很委婉,后来被难吃到一定境界之后,她就只好实话实说了。
她记得有次他说:“我这么努力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我煮饭也就你有资格吃了。”
那时云舒捧着脸说了句什么?
哦,她说:“还有嫂子呢,你祸害不了我几年了。”
那时她天真以为他只是报复她说“难吃”故意气她,毕竟吃他的饭实在是一种酷刑,于是她半开玩笑回敬。
那时她没注意到,梁思谌瞬间变得冷淡的神色。
再后来,他就没有再邀请她试吃,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就会做饭了,甚至厨艺还不错。悯悯姐说,他在国外经常自己煮饭吃。
他去和朋友约着去会所,云舒也被带去,他们偷偷喝酒,然后把云舒关在小房间里写作业,密闭的房间,连窗户都没有,云舒觉得闷,偷偷出去透气,却看见一个大姐姐姿势妖娆地坐在沙发上,几个人在玩牌,不知道谁“唉,操”骂了句,几个人扭头看云舒,梁思谌似乎这才注意到包厢有外人,皱着眉骂了句:“谁喊进来的,有病?”
其余人大气不敢出,有人使了个眼色,然后那人就离开了。
他们觉得云舒什么也不懂,其实云舒什么都懂了。
她有些尴尬地坐在沙发上,喝了半杯果汁,吃了一个橘子,然后频频看他。
看到第七八次的时候,梁思谌起了身:“走,回家。”
云舒没有客气,直接收拾了东西,跟在他身后。
那天小陈叔叔没来接,他们打车回去,车后座上,两个人并肩坐,他喝酒了,于是开着窗,寒冬腊月天,怕她冷,把大衣裹在她身上,云舒看他只穿一件薄薄的毛衣,忍不住小声问了句:“哥,你不冷吗?”
她想把衣服还给他,梁思谌手指抵在她唇边:“嘘,头疼,别跟我说话。”
云舒“哦”了声,但虽然闭嘴了,眼神却黏在他身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最后梁思谌都气笑了:“你一直看我干嘛?”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云舒最终还是忍不住问。
梁思谌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不该带你到那种场合。”
他朋友很多,朋友中当然有爱呼朋唤友的,每次聚会,除了几个熟悉的,总会有几个不太熟悉的,男生聚一起也就凑个热闹,他有轻微的洁癖和重度精神洁癖,身边朋友都知道,没人敢给他上眼药,今天纯属意外,还叫云舒看见了。
到家的时候,他突然捏住她耳朵,凑过去,半是命令半是请求地说:“今天的事不许告诉爸妈,你答应我我就不告诉他们你期末考试英语不及格。”
“今年听力考试作废了,大家都不及格。”云舒皱眉,意思是你耍无赖。
梁思谌按着她脑袋:“那也是不及格。”
他们回去的时候,叔叔阿姨都在,问他们为什么回来这么晚,云舒看了梁思谌一眼,小声说:“去跟哥哥的朋友一起……吃饭了。”
梁思谌“嗯”了声:“怕她认生,没吃饭就提前走了。今天小陈叔叔没来,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就顺手把她带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