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应是气消了一些吧?
正要拆信,闻端忽而动作一顿,余光瞥见面前矮几上散落的纸笔。
短短一瞬后,他伸出手,先将桌上凌乱的物件整理到了一旁,空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才把信放上去。
拆开信,闻端刚刚把其中的薄纸抽出,突然有一枚轻飘飘的东西落了出来,顺着他的力道,掉在了衣袍上。
闻端一愣,一手拿着信,另一手将那东西捏起来。
是……一枚淡红色的叶子。
许是放了有一点时间,叶片中原有的雾青色逐渐消退,脉络处浅浅的红色却越发鲜明,乍一瞧起来,竟似是枫叶一角。
然而这个季节,并不是层林尽染红意的时候。
闻端手里捏着这片小叶翻来覆去看了会儿,极轻地念道:“一片红叶随风去……”
千般相思上心来。
这红叶附在信中,会是这个意思么?闻端失笑。
依谢桐的性子,自己就算是回信问,也估计得不到答复。
……只能等这一趟回程后,再当面问出这个问题了。
把叶子放在桌上,闻端又展开手里的那封信。
出乎他意料,谢桐在这封信里,只写了寥寥数个字:
“雨夜绵绵,南地多潮,早去早归。”
空白的信纸下,是压出的一点点叶子的痕迹,极淡的红色落在上头,似含着千万种欲说还休的意味来。
闻端将叶子重新放入其中,折起信,收入马车中的密柜里。
安静片刻,闻端还是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外面月明星稀,凉风习习,闻端站了半晌,见管事过来,忽而问了他一个问题:“今日,可曾有下过雨?”
管事呆了一下,摸不着头脑道:“……没有,官爷,今天天气不错。”
闻端微微颔首,移开目光,语气淡淡:“看来是京城下了雨,圣上的雪球儿向来不喜雨天,要哄睡估计难了些。”
管事迟疑地回应:“是……小的听说,那猫儿性子都娇纵,何况是圣上的御猫。”
闻端像是很轻地笑了一声。
但待到管事疑惑地转头望去时,闻端却恢复了平常的姿态,开口道:
“本官与几位御医商讨了新的汤剂、丸剂,分量与往常有所不同,你带些医师去研制出来,看看效果如何。”
管事点点头:“是,小的这就去办。”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
宫中加快进度研制治疗疫病的药方,每隔三日到御书房汇报一次。经过多次尝试,在京郊外的染疫流民身上已有了较好的成效,轻症者十日内就可服药好全了。
但对于疫病的快速传染,依旧无计可施。
谢桐日日上朝点卯,顺手将先前通过殿试的三十余名进士都给安排了官职,大多都在户部,少数安插在了其他地方,当个不起眼的文职。
现今朝内六部当中,刚刚经历过人员大清洗的户部、齐净远费尽心思稳固下来的工部,以及低调不惹事的刑部三个地方,是谢桐已经几乎掌控在手中的。
而其余的吏、礼、兵三部,则依旧为闻端一派的势力所牢牢占据。
朝中已由一开始的遍地闻党,转成了两相对峙的局面。
在这个时候,若哪一方再有大动作,这个平衡才会被打破。
“臣在协助圣上处理朝务的同时,也没有闲着。”
简如是坐在御花园的小石桌边,温和道:
“凭科举一事,臣已摸清了吏部内部错综复杂的人员脉络,这是臣写好的名单。等时机一到,圣上便可一个接一个地拔除那些‘钉子’。”
已经是工部尚书的齐净远坐在另一侧,多日不见,他明显清减了不少,连一双顾盼飞扬的桃花眸都懒洋洋垂着,像是很多天没有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