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罗太监在宫中侍奉多年,曾见过她,这一时半会要立即回忆起来,也需费点功夫。
好在殿内还挂着一幅文妃的画像,罗太监见到她的模样,于是忆起些许往事。
“文妃……并非是选秀入宫,而是先皇从宫外接进来的。”
罗太监说:“‘文’之一字,也不是封号,而是姓氏。”
谢桐听了他的话,突然问:“文妃还未入宫时,是何种身份?”
“这……”罗太监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微妙的尴尬,欲言又止:“圣上,时间过去太久了,奴才也记不太清……”
“是记不清,还是不愿说?”
谢桐的视线淡淡扫过他的脸,语气冷了下来:“罗公公,朕如今是在请教你,你脑子里记得的,最好都说出来。等朕亲自派人去查,那就不太好看了。”
罗太监陪着笑:“圣上,奴才年纪大了,这头脑时常神智模糊的,若是说错……”
“先帝已逝,”谢桐垂着睫,嗓音平静:“你不必顾虑什么,现在既然是朕坐在这皇位上,那朕便会护你万全。”
罗太监顿了一下。
他脸上神情纠结半晌,而后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叹了口气,低声道:
“圣上,实在不是奴才想瞒您,而是这段旧事,也算是当年的宫中奇闻。奴才斗胆说了,恐怕徒增圣上心烦而已。”
罗太监这番话说得比较隐晦了——“宫中奇闻”,怕并不是奇闻,而是一段丑闻。
谢桐抚着茶几边沿的手指微微用力收紧,白皙面容上却不显半点迟疑,只开口:“你尽管讲便是。”
罗太监见他执意要听,也无可奈何,回忆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出声:“这文妃娘娘入宫前,还被称作是文夫人。”
谢桐眸光轻轻一晃:“她……”
“这文夫人的夫君,是……当年朝廷翰林院的从六品官员,许修撰。”罗太监道。
谢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了:“既然已有夫君,怎会入宫成了妃子?”
虽然话是问了出来,但谢桐心中已隐隐有了模糊的猜测。
只是那猜测太过令他震惊反感,谢桐排斥着这个答案,还留有一丝希望地开口询问。
但下一刻,罗太监为难的神色,让他不自觉地绷直了腰背。
“先皇……”罗太监言辞支吾:“似是在某次宫宴上见到了文夫人,慕其颜色……而后便邀了文夫人进宫,再封了妃……”
谢桐僵硬地坐在椅上,目光直直盯着罗太监的脸,好半天才轻声道:“你说什么?”
罗太监愁眉苦脸,见谢桐面色苍白的模样,忙上前去扶他:
“哎哟圣上,您好端端的,打听这些旧事做什么?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
结果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忽而听见一声清脆的裂响,再低头时,就看见谢桐竟生生将那木质的茶几一角拧得碎裂开来。
木屑溅落在地,在罗太监的惊呼声中,谢桐慢慢收回手,垂眸看了看,发现自己手指上都是被木屑刺扎的斑斑血迹。
十指连心,如此细碎的伤口,也牵扯得心脏一阵阵闷痛。
“圣上!圣上你这——”罗太监急得团团转,正要出殿去唤人,却被叫住了。
“把文妃的事情讲完。”谢桐道。
罗太监愣了一下,虽然依旧不知为何谢桐执着于此,但多年在宫中练就的敏锐感知,已让他察觉到不对劲。
于是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干净帕子,将谢桐的手简单包扎了一下,不再急着出去叫人,而是平复了心绪,继续说:
“文夫人封了妃后,颇得圣宠,但后宫的其他娘娘……时常针对于她,先皇为了避免后宫纷争,就让文妃娘娘迁居来了行宫。”
谢桐闭了闭眼,淡淡问:“究竟是怕后宫起纷争,还是因为罔顾人伦,要避人耳目?”
罗太监不敢接这话,但事实如何,几乎已摆在了明面上。
他斟酌了一下语句,又道:“文妃娘娘迁来行宫后,或许是心情郁郁……不久后便去了。”
谢桐:“怎么去的?”
罗太监低声说:“用了几根腰带……自缢于此殿中。”
谢桐在椅中坐了半晌,一动不动的,久到罗太监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才听得他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