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完谢,闻端伸出手,将长匣打开,瞧见里面放着的几卷轴画时,动作微一停顿,抬眼问:“圣上是给臣绘了几幅画像?”
谢桐不答,故而卖了个关子:“你打开看看便知。”
闻端于是取出其中一卷,展开画轴。
谢桐留心观察着他面上表情,见闻端原本一派从容镇定,在看见画中内容时,墨眸却定住了似的,竟是极其少见的怔忪失神。
谢桐悄悄看了看,发现那是文夫人的画像。
他担心闻端不喜这幅旧画,于是又伸手取出另外两幅,一一打开,轻声说:
“朕不知你喜欢什么,正好前些日子,暗卫搜寻回来一批旧物,朕命人修复了这两幅画像,又寻了擅画的师傅,将许大人和文夫人绘在另一幅画中……”
“朕想你十岁就离开北境,距今已有十六七年……或许对他们的印象也已模糊,于是擅作主张,送了这几幅轴画与你。”
谢桐垂下睫,语气里有几分不安:“若你实在不喜,朕——”
闻端突然有了动作,他将三幅画看过,又轻缓地将画收好,放回匣子中,再将匣子放入马匹驮着的袋子里。
谢桐被他的举止打断了话语,有些举棋不定,没等继续开口,就见闻端转过身来,抬手牢牢将谢桐拥入怀中。
闻端用了很大的力气,抱得非常紧,谢桐甚至能听见他急促剧烈的心跳声,沿着两人的胸口相贴处传来,一下又一下,连带着谢桐的心跳也快了起来。
“……多谢圣上。”闻端的嗓音沙哑:“臣……很喜欢,这个礼物。”
谢桐被他拥得如此之紧,甚至无法偏过脸去看闻端脸上的神情,正想出声,却愣了一下。
——闻端珍而重之地亲了亲他的耳尖,而后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低头靠在谢桐肩上片刻。
在那一瞬,谢桐清晰地感到,颈侧传来一点温暖的湿意。
他怔了一下,没等反应过来,闻端就松开手,离开些许,谢桐再看见他时,却见那俊美面容一如往昔,眉如利剑斜飞入鬓,墨眸间没有半分异样。
……仿佛刚刚那点落泪般的湿意,是谢桐的幻觉似的。
“臣很喜欢。”闻端凝视着面前的人,又重复了一遍。
谢桐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喜欢就好……既然喜欢,那收到礼物就高兴些。”
闻端勾起唇角,笑了一笑,语气温和:“臣很高兴,谢谢圣上。”
说完这句话,他忽而又靠近过来,在谢桐清亮的目光注视中,蜻蜓点水般吻了吻那薄红的唇。
浅尝辄止,温柔得如同一片羽毛掠过,不含一丝情。欲,仿佛只是忍不住这样做了。
“圣上可还生臣的气?”
闻端没有深入这个吻,而是直起身来,突然问了一句。
谢桐想了想,闻端所说的,应是指两月之前的那件事。
当时谢桐在气头上,曾言不会轻易原谅他,如今分离两月之久,那点怨忿之心,早在日复一日的绵长思念中消磨殆尽,剩下的唯有急切相见的渴求,哪还有半点恼怒的情绪?
不过这话谢桐不愿直接告诉闻端,而是哼哼两声,道:“你说呢?”
闻端的指腹很轻地抚过怀中人的脸颊,低声开口:“圣上若还气恼,臣现今真不知如何才能求得圣上原谅。”
“只恨不能剖出一腔真心,来解圣上的三两分不悦之情。”
他缓慢道。
谢桐瞪了闻端一眼,蹙眉说:“朕才不需要你剖心剖肺,这话听上去血淋淋的,以后不要讲了。”
闻端似是觉得有趣,唇边的笑意更甚。
两人又依偎着诉了会思念之情,方想起回宫一事来,于是同乘一马,慢悠悠地回到京中时,已是第二天的日出时分了。
“你的生辰就这样过了,”谢桐在马上抓住闻端的手,闷闷不乐道:“还没吃长寿面呢。”
闻端坐在他身后,一手揽住谢桐腰身,闻言说:“今年有圣上相伴,又收到了生辰礼,臣已知足了。”
谢桐却摇了摇头,余光瞥见不远处推着桌椅出来开张的小面摊老板,突然一勒缰绳,道:“要不就在这吃吧?”
面摊老板刚刚将挡雪用的棚顶撑起,就见摊前来了两个人,牵着两匹马儿,身上还沾着些许细雪,似乎是才从城外远赴而来。
老板打眼一瞧,只觉得这二人容貌出挑,气度不凡,还以为是京中哪个府中的贵公子去郊外冬狩回来。
“两位客官,”面摊老板小心问:“要来一碗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