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道袍是他最喜欢的衣服,上面用冰蚕丝绣了漂亮的祥云,如今连紧实的绣线都被踩开,在胸口与血肉糊成一团。
那嚣张的魔修在湖边将他的师傅揍了个半死。
之后像打量货品一样啧啧称奇:“诶~□□土灵根,整好,我师傅炼丹还差一味人药。”
说罢,魔修提着老者的头发,踏着飞行法器,一飞冲天。
陈采莲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呆呆的看着师父的身体就像一扇浅蓝色的风筝,在空中摇摇晃晃、飘渺灵动,好似乘着天上的清风在飞一般。
到最后,那抹浅蓝色越飘越远,和天空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再后来,有人问他师父去哪儿了,陈采莲总会笑眯眯的说————
话说有一日,我正在山中采药,突然听到外面狂风大作,我连忙疾走去看!
只见我师父他老人家,周身灵光大显,身体轻盈,竟是随着风越飘越高!成神仙去了!
这些说辞何曾熟悉?
就像有人问,你出身何处?尘缘如何之时,陈采莲会含笑着说——
我家乡莲花香盈,父母高寿,无疾而终,弟弟有本事,年纪轻轻就成了状元,告老还香之时已经是朝中大员。
子子孙孙,福寿安康。
…
…
“福寿…安康…”
陈采莲坐在医疗室,重复着口中的4个字,久而久之,他痴痴的笑了。
“你是在哭么?”太宰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采莲现在正是心魔不稳定的时候,根本没空搭理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中药渣子,默声不语。
恍然间,他的神识感觉身后那个讨人厌的小贱种正在朝自己慢慢靠近。
陈采莲眼神贼冷,默不作声,心里的暴戾和怒火已经在翻江倒海。
他讨厌太宰治可以说是讨厌到极点。
这个小贱种、小孽畜,爹妈都没死过,整天就在那里无病呻吟,真想把他全家给杀了给他点颜色看看。
“……”
突然间,他感受少年的略带温热的躯体贴了过来,双手从他身后环绕,抱住了他的脖颈,柔软的微卷发蹭着他颈窝上的皮肤。
太宰治似乎有所感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莲,莲就是这样背着我的呢。”
“那时候我身高好像才刚到你的胸口。”
“两年过去了,我都快和莲一样高,但是莲却一点都没有变化,真的好神奇。”
中原中也只能看到陈采莲的焦虑,而太宰治能看到的东西远比他多。
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矛盾的人格。
挣扎,隐忍,自卑、自大。
痛苦。
他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陈采莲时的模样。
此时少年还是一头黑色的长发,貌美干净的外表在镭钵街那种烈日炎炎的仿佛自带一层柔光,远远望去漂亮的惊人,像是荒芜中走出了一捧甘霖。
莲的腰板永远挺的笔直,哪怕是朝他蹲下伸出手的时候依然如同松柏一般矗立。
而在刚才,太宰治透过门缝隐隐望去,他看到的陈采莲佝偻着身体,配上一头白发,人好似一颗将死的老树、风中的残烛。
陈采莲的身体在抖,他能听见对方在笑。
太宰治那一瞬间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一个人再怎么伪装,本性压抑的越多,反弹的就会越严重。
可怜的莲,一装就装了两三年,不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