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声音响起,把这俩人都吓了一跳。“怎么?我要想通什么?”阮平朝负手立在二人身后,挑起一侧眉头,斜了眼金宝,云淡风轻道:“你小子长进了,坏主意越来越多了。”金宝吓得一激灵,听这个意思,主子是从他要灭了灶火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了,他赶忙谄媚地笑道:“不敢,主子,我就是随口说着玩儿的。”阮平朝轻笑道:“为了回去吃一口尹姑娘糟的鹅掌,你这一颗心恨不能生出七窍来啊?”“主子,这也不光是为了我们,您看您近来熬得,人都清减许多,再这么下去我们做下人的看着都心疼了。”金宝向来是个嘴甜的,一看主子今天心情上佳,便说起了俏皮话来。听到这儿,阮平朝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为了口吃的,瞧把你能耐的。”金宝赶忙道:“也不全是,主要是尹姑娘也确实特意为您学的这菜,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不是?”一袭红装,弯弯的笑眼,说起话来理直气壮的小模样,尹湉湉的形象又在阮平朝的脑海里蹦出来。想着她为了自己特意跟别人学习了如何做江南菜肴,他的心一下子又软了下来。“备马,回府。”尽管阮平朝的声音还似往日那样清冷,可眼尖的金宝却看见主子在转身之时嘴角藏不住的一丝笑意。银宝糟鹅掌这道菜肴,须得选肉质肥厚的新鲜鹅掌,刮洗洁净以后,护耳金霞再用小厨刀将掌骨剔除。上好的糟鹅掌讲究无骨但有形,就是掌骨去了但是鹅掌其形不变。去骨以后的鹅掌下锅用水煮沸捞出,然后再在调制好的香糟汁里卤上一天左右,才是品尝的最佳时间。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做的菜肴阮承佑也没兴趣回来品尝,尹湉湉对着罐子里糟好的鹅掌一个劲儿的长吁短叹。孙玉秀笑道:“叹什么气,多香的鹅掌,他们不在不正好,咱俩独享!”尹湉湉揉揉眼睛,委屈巴巴的瞧她一眼也没回话,只是悠悠地转回身继续朝膳房的窗外望……小院里还零星飘着雪花,带着一丝冬日独有的情怀,房间里一袭红装的小丫头却仿佛连头发丝儿都带上了郁闷的色彩。满府都知道上次二女争一男的戏码,孙玉秀自然也知道,只是她想不通,明明阮大人对这尹姑娘就是与旁的人不一样,可偏生真的问他的时候又不承认。她可还记得那回尹姑娘和段大少爷在后院喝多了以后,这平日里冷的像冰山似的阮大人是怎么把这小姑奶奶抱回房里去的。仿佛他抱在怀里的不是一个能拿菜刀杀猪宰羊的女厨娘,而是个什么易碎的宝贝,金贵非常,生怕磕了碰了。顺手帮坐在窗边发呆的尹湉湉拢了拢鬓发,孙玉秀又无奈地催道:“小祖宗,阮大人不回来咱就不吃饭了?”“唉……”尹湉湉长长叹了口气,微微颔首,小声道:“没心情……”像一支打了蔫的太阳花,软塌塌地萎靡下来,彻底丧失了水分一般。看着小丫头有气无力的样子,孙玉秀既觉得可爱又觉得可怜,轻笑下刚准备过去安慰,突然一个身影映入了眼帘。窗外,一个身穿银色直裰长袍的男子闪身走进院门,他脊梁笔挺,肩背宽厚,外面披一件鸦青色的斗篷,似一棵丰茂的杨木,透着生机。他甫一出现,尹湉湉马上就精神了起来。仿佛一盏莹莹的烛火,一下子就照亮了尹湉湉这棵快枯竭的太阳花。她一激灵从椅子上蹦起来,推了门迎出来,一双圆眼笑成月牙,惊喜道:“阮承佑,你回来了!”刚从点着暖炉的膳房里出来,她身上带着一股热气儿,混合着她独有的那种鲜活的朝气,阮承佑觉得自己也跟着温暖起来。金宝跟在主子身后,挤眉弄眼地朝尹湉湉使了个眼色,颇有些想要邀功的意思。毕竟要是没有他,主子今天未必就能回来。可是这眼色是飞出去了,对面并没人接收,尹湉湉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阮承佑一个人身上,似乎这莹白的天地就剩他俩人了一般。没出息的望夫石,金宝心里感叹。可不免又为主子能遇上这么个姑娘觉得愉快,一时间竟有些难以自洽。外面都是尘世的腌臜苟且,只有这小丫头像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纯真可爱。看见来人的模样,阮承佑也忍不住心里生出欢喜,他歪歪头,笑着问道:“尹姑娘,在等我一起吃饭?”尹湉湉下意识就想点头,是在等他的。尽管金宝说了未必会回来,可她自己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微薄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