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凌雪远远朝陶采薇看过去,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心疼啊,怎么能不心疼呢?
可?是没有人能轻轻松松长大,谁也逃不了脱下一层皮。
祁凌雪脱下的是母亲裹在她身上一辈子的名节和婚事,而陶采薇脱下的是一份感?情。
这么比起?来,确实算不得什么。
感?情只有在感?情中?才叫大事,脱离了感?情以后,那?份感?情放在漫长人生里,是件再小不过的事。
祁凌雪拍了拍安青的肩,让她安心:“她现在在做着正确的事,安青,我?保证,没了崔波,她也还是能收获一份宠爱的,她什么也没失去。”
祁凌雪在生意场混久了,也学会了用确切的程度衡量感?情、衡量一切,因此,在她看来,崔波的爱与全修杰的爱,没什么两样。
安青听得云里雾里,心道崔先生的那?份宠爱,怕是再无人能给得起?。
全修杰携父母到访陶府的这一天,安青将那?副卷在一起?的画摆在了陶采薇面前。
安青没说什么,就只是放在了她面前而已,陶采薇短暂地从账本中?抬眸看她,问道:“这是何物?”
安青只说:“偏院里翻到的。”
偏院自然?指的就是崔波住过的那?个院子,她的眉心罕见地动了动,目光并未往画卷上看去,仍看着账本,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很?久目光没往下落一行。
这是他?留下的东西。
她还以为他?真?的什么也没留下。
过了很?久,安青听到从小姐嘴里飘出?来的,清淡淡的声音:“许是他?不下心落下的吧,或是忘了扔的。”
崔波的屋子很?干净,这么长时间的居住,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安青见她没有伸手去打开看的意思,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小姐,这幅画应当是崔先生留给你的。”
陶采薇耳朵尖动了动,一阵风拂过,她的骨架似乎哆嗦了一下,窗外飘起?雪来。
入冬了,铅兴县跟溪川不一样,是一个会下雪的地方。
安青看到她犹豫了一会儿,手终是从账本上抬起?来,缓缓伸向了那?卷画纸。
安青怕陶采薇冷,早早地灌好了汤婆子,递到她手上。
触到画纸的一刹那?,外面有小丫鬟跑进来报信:“小姐,太太叫你去望山堂,有客来访。”
就在那?一刹那?,陶采薇收回了手,安青眼底划过一丝遗憾,就差一点呢。
陶采薇站起?身,捧着安青给她灌的汤婆子,举止端庄娴雅,朝着望山堂的方向走去。
按照寻常的规矩,男方家上门来是,这位待说亲的女子,应当隐于?幕后。
但陶家不是寻常人家。
全家人来得声势浩荡,铅兴县乃至河首府无人不知他?们是为何而来。
这场婚事到底说不说得上,符秀兰要当场决定并给出?答复。
便索性?当场交了陶采薇来。
崔波已经走了,商讨陶采薇的婚事,本就在计划之中?。
全家人的到来,无疑是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是惊喜。
无论?从哪方面来衡量,都是陶采薇现在能接触到的,最好的婚事。
陶采薇从十六开的望山堂大门进入,随后脸上挂上了她最为擅长的、标准的讨好式微笑?:“母亲,听您说有贵客来访。”
话音落下后,她抬眼用有礼的眼神扫视了堂上坐着的一圈人,屈膝行礼道:“全大人。”
全大人是她唯一认识的人,先打了声招呼,剩下的那?两位,她该等着旁人来介绍。
全家父母对陶家的印象极好,本还以为这只是个商户人家,官职都是自家儿子给上书?得来的,必不会有多少底蕴,他?们受儿子之托前来,为全修杰解决婚姻大事,但并不对亲家抱有多少期望。
陶家的父母他们尚不评判,符秀兰是个生得极美的女子,举手投足虽说并无京中?那?些?太太们的气势,却也看得出?,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子,行走坐
卧自有一番标准;陶富贵也是一位常年养尊处优的老爷,身上虽无度过书?的儒雅气质,却也是自得闲适,自有一番偏居一隅的大老爷身上独有的气势。
这位据全修杰所说,尤其喜爱金银珠宝的商户家女子,尤其出?乎意料,她的容貌身段自不必说,往哪里一站,京中?贵女也是少有能比得上她的。
虽说不知道这位陶小姐诗书?、礼乐如?何,但瞧她那?一一朝他?们问好的模样,脸上挂着的笑?意,便是极为讨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