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就看见老廖青青的下巴,我忍不住想摸一下,但是光天化日,忍住。起来看见老廖的短裤上已经被汗给洇湿了一片,我有点心疼,说道:“又睡着了,腿麻吗?”老廖说:“没事,我看是你太累了,跟上辈子没睡过觉一样。”嘴巴上这样说,起来的时候还是活动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活动好了,老廖想要背背我,我虽然不胖,但是将近一米八的个头压在他身上也是个份量,走不了几步,就把我放下来。但是还想背,他就背着我在原地转转。也特高兴。我也试着背了他一下,但是实在有点困难。他说:“你得练练了,你比我小,等我老了,走不动了,还得靠你背我呢。”他说的认真,我却听得有点廖廖,如果此时有什么是我不愿想也不敢去想的,就是将来了。我们站在已经被行人磨得光光的石板路上,从这个守陵人的村落里低低矮矮的房屋望过去,蓝天下,群山的怀抱中,是一处金灿灿的硫璃瓦屋顶的大殿,再往远看去,一座接着一座,金黄色的屋顶,在北京夏天的阳光下,在断壁残峘之上,闪着亮光。全是时间的痕迹。老廖从后面贴过来,他的胳膊环抱在我的胸前,用他的下巴磨着我的脸,在这个无风的夏天的早晨,我们一起看着这一派天光,想说的话都按捺下来。过了夏天,我有了新的客户,经常要去大连和汉城,但是不象以前那样,一去就是一两个月。大多是些短差。经常是周末出发。开完会回来,出差之前,老廖大都会住在我那里,并且坚持要给我收拾行李,其实就是一两天的功夫,基本上我拿两件衬衫,几件内衣就差不多了。但是,每次他帮我收拾,这个过程就有点长,他会要求我带上这,带上那,好象我就不回来了似的。我听他的,让我带什么就带什么。到了外地,虽然酒店里可以叫早,但是老廖每天早晨都会打电话把我叫醒,起来。过了五分钟,又有一个电话过来,再次确认。非常专业。有一次我要去汉城出三个星期的差,那是我们在一起以后第一次分开那么长的时间。走之前,老廖就开始安排他这几个星期的活动,约他的老同学,同事。尽量把时间安排满,他没有说过什么,但是我看的出来,我不在的日子里,他会牵肠挂肚的。那几天,差不多每天他都会从公司里直接过来。在立交桥下的停车场里等着我下班。那天,我从办公楼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车上睡着了。车里的灯还在亮着,可能是看着书就睡着了。他的脸趴在方向盘上,我看不见他的脸,深色的西装外套露出一圈衬衫的领子,头发该理了,被衬衫分为两半,一半露在领子外面。我没有叫醒他,我不是一个愿意表达感情的人,但是在这个深夜的停车场里,我看着车窗里睡得熟熟的老廖,除了我的父母,第一次为一个人心疼,我在想是不是我带给了他太多的牵挂。挤满了他的世界,我在担心,也许一个不经意的误会,就会让他伤害其中。我也担心,这一切有一天会让我无以为报。怕他受苦,怕给不了他最好的幸福。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我的眼睛忍不住有点发湿。老廖醒了,看见我就迷迷糊糊地笑了,赶快发动车子:“今天怎么又这么晚啊,快上车,明天还要早起呢。”我说:“以后你别这么接我了,我自己回去。”老廖笑着摸摸我的头,说道:“你烦我了,我愿意。”我的眼睛又有点发湿,终于没有忍住,还是问了他:“你跟我这么一个每天奔命的人,后悔吗?”老廖停下动作,看着我:“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都是这些不着调的话,我喜欢看你这样。你知道吗?有了你,我真的特别骄傲。”我说:“等咱们赚够了钱,就退休,咱们一起周游世界去。”老廖说:“好啊,什么时候你干得累了,做不动了,咱就回家。我来养家。”老廖开着车,看着前方,我把手伸进他的脖子里,胡乱摸着。老廖耸着脖子,吹着口哨,一脸笑容,温厚而且幸福。这次出差只有我和我的项目经理两个人,日程满满的全是会议。每个会议都很长,一开一个整天。白天开会,晚上写报告。累得象头牛,很多人会把咨询公司给妖魔化,好象全是工作的蚂蚁,面目刻板而苍白,生活暗无天日,在每个星期一的早晨,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床上,老廖也喜欢拿我的工作开玩笑,晚上我们通电话的时候,他会说:“劳模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