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又怒又恨。然而每当他要反抗那二人的命令时,便止不住地头痛欲裂,浑身如遭火烧,折腾得他死去活来。渐渐地,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掉那二人的辖制,终于认命地屈服了。那二人算是有点道行修为的术士,将云越抓来却是为了招摇撞骗坑钱。将云越带到了一个稍大的城镇后,他们便先暗地里打探好当地最有钱有名望的人家。二人先命云越化回原形溜进那座宅邸去捣乱作祟,继而他们便带着化作随从童子的黄鼠狼小妖上门去替那户人家作法驱邪,同时令云越暗中施展些简单的妖术蒙蔽在场的人,令人们对二人更深信不疑。凭借着这些手段,那二人不但赚到了酬赏,更迅速在当地站住了脚跟。当地的大户们为了留住他们庇佑一方,筹钱重修了一座废弃的庙观供奉他们。那二人便在此地混得风生水起。但他们的修为与术法不高,只会那么寥寥几招,待不得长久。待敛财敛得差不多了,他们便带着云越离开,去到下一个城镇故技重施。云越虽然不得不屈服于那二人的威压,但天生的野性与桀骜不驯没少让他吃苦头。日子在跟随着那二人辗转于不同城镇间一天天过去,他的内心越来越焦灼。他到山外来是为了寻找阿玉,可如今他却被囚困不得脱身,额间灵台更是被那人的脏血污染,如何还能寻到她?都怪他太不小心,都怪他太过弱小无力抵抗!少年无垢的心被日复一日的囚困虐待缠上越来越浓厚的愤恨憎怨。又一次被那二人困在庙观后封闭的小院子里背着人打骂发泄后,他遍体鳞伤地趴在地上,五指紧紧抠着泥土,眼眸恨得几近滴血。他要、杀了那两个杂碎!就算同归于尽,他也要杀掉他们!瘦弱的背影紧绷得用尽了全身力气,尚未足够浓厚的妖气一点点地积聚了起来。“你……还好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蓦然在墙角响起。他顿了一下,慢慢抬起了一点头,布满戾气的眼睛投向声音来处,将那人吓得一窒。原来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约摸十一二岁的年纪,小心翼翼地躲在墙角草丛间,瘦得下巴尖尖的脸蛋隐约在杂草中,只有一双清澈的眼眸带着些怯怕与关切看着他。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她来了多久。云越不想理她,自己挣扎着起来,要去找那两人同归于尽。见他痛苦地挣扎着一直起不来,那小姑娘终究还是不忍心,咬了咬嘴唇便跑过去将他搀扶了起来。原以为她自己已经够瘦小了,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比她还要轻瘦,身上还布满了新旧交织的伤痕。她的心里油然而生起一股怜惜的心疼。云越不喜欢她可怜自己的眼神,一把推开她,自己却摇晃着差点又摔下去。她却一点也不恼,急急地又扶起他,不顾他的挣扎先把他带到门前台阶上坐下。这少年却还拿困兽一般戒备又愤怒的目光瞧着她。她感觉自己应该比他大一些,便也没在意他的态度,只在他身旁坐下,小声地对他说:“别害怕,我只是想帮帮你。”云越的眼睫颤了一下,但仍是不肯放松戒备。然而这副身子确实已到了极限,一坐下来就又疼又累,令他只想躺下来缓一缓。他痛恨这样无用的自己。“是谁打了你呀?为什么会打你?”小姑娘有些迟疑地问他。虽然自己也没啥能力帮他,可她也没办法就这样丢下他不管。少年却只是抿紧嘴唇,垂着头不说话。除了阿玉,没有一个凡人值得他搭理。小姑娘有些气馁,但也没有法子,更不敢在这里逗留太久,毕竟她是偷溜进来的。她便只好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她终究踌躇地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不舍地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饴饧,放在鼻下喜爱地闻了闻,回身塞到云越的手里,小声对他说:“吃点甜的,就不疼了。”然后像害怕自己会后悔似的,急急地跑走了。云越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着手中的饴饧,原本想扔掉,可不知怎的却一直没有动手。愣了半晌后,终于慢慢地将那小块饴饧放到鼻下闻了闻,有一股很香甜的气味。他迟疑着,终究还是把那块饴饧丢进嘴里。一种陌生而黏糯的甘甜瞬间盈满了口腔,是与他从前在山上吃过的蜂蜜不太一样的味道,但也很美味,在此时让他觉得,比蜂蜜还要甜。甜得让他有点想哭。慢慢品味着嘴里的甘甜,身上的伤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从那以后,云越时不时就会在那个关着他的后院里遇见那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