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如皎来了,有她陪着她好像突然就不怕了。
到了家门口的巷子,宋之妧突然驻足,沈如皎就这样陪她站着。
两人静静地没有说话。
看着落日下那扇朱门,紧闭着,落了一层又一层的灰,向人昭示着此间已然物是人非。
院子里的桂花飘香仍在,石奶奶曾经拿那棵树产出的干花,熬了一锅飘香四溢的桂花酒酿汤圆,味道甘而不腻极为好喝,沈如皎至今都记得。
如今树上的桂花已掉落大半,还有些落到了墙外边来,细细碎碎的黄色花瓣铺了一地。
游子归家,故人却已不在。
宋之妧颤着手从包里精准拿出了那把钥匙,那把已被她累月的抚摸磨得锃亮的家门钥匙。
沈如皎从她微抖的手中把钥匙接过,“我来吧。”
宋之妧看着她不甚熟练地开着家门,许是久未有人打开,锁也生了锈。沈如皎白净的手已经粘上锈痕,用力艰难将钥匙插进去,旋动多下,门终于打开了。
宋之妧捧着她的那只手,看着那几抹红痕心疼。
沈如皎收回了手,微眉的眉头舒展开,“没破皮。”
宋之妧先进去,从门边拿起那柄破扫把,走在前面先把蜘蛛网扫了,沈如皎跟着她进了客堂。看到了那张黑白照片,里面那位老人的脸上褶皱密布,但仍温暖笑着,五官尽透着和善温润。
可这照片旁却写着“石凤英”三字,可墓碑上不是“石海英”吗?
沈如皎疑惑看向身旁沉默的宋之妧,她也看向了那个名字,“之前算命先生说,如果她把名字改为‘石凤英’,或许这一生会好过些,她当时不愿改,后来临终前她问我‘如果我改了名字,这一生就不会受苦了吗?’
“我也不知道改了会不会变好,只好遂了她的愿,希望她来生去过好日子。”
宋之妧眼眶微红,又将头偏过去,沈如皎带她去了旁边,温声问她:“你是要回来做什么?”
宋之妧沉默,其实一直想回来看看,可若身旁无别人,她怕自己会疯掉。
这次沈如皎在身边,她就想着这次一定要回来看看。
还有她从小到大珍藏的百宝箱,里面有奶奶给她做的小玩具、沈如皎用过的草稿纸,还有那几只千纸鹤。年初离开得匆忙,并未带走它。后来总想着回来,可心心念念,却始终不敢。
这次回来带走罢。
她又踱步到了奶奶的房间,本属于她床的那处却已然空空荡荡,那些人说死人用过的东西晦气,便都给烧了。还有她的旧物,也已经被扔得七七八八了。
她身边只余她的一个银戒指,是她这一生最珍贵的首饰,便再无其他。
本来她有过一对金耳环,是宋之妧妈妈在世时给买的,但后来被骗子骗走了。
她当时也信玄学,觉得是阿顽老是要她摘下来把玩,所以这东西才没留住的。
为此小阿顽沮丧愧疚了好些年,后来一次她又掉了什么东西,小阿顽皱着脸委屈巴巴地同她说:“奶奶,这次我可没见过,别怪我喔。”
她才知道原来一句无心的话可以被小孩子在心里记这么些年,当即便向阿顽道了歉。此后再也没有错怪过她了。
宋之妧已然鼻酸,不能再多想,取完箱子便带着沈如皎一起出来。
又看到桂花树下那处秋千,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坐了。是她童年时看到别人家电视剧里,播放着小朋友荡着秋千,她好生向往,求着奶奶给她做的。
见她站着不动,沈如皎便知道她又是想到了往事,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拉着她出了院子。
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竟然走到了小吃街。
宋之妧瞥见一个卖酒酿汤圆的摊位,正要拉着沈如皎一起过去,没想到她仿若没看到似的,带着她朝反方向走。
宋之妧拽住她的衣角停下,“师姐,你想喝酒酿汤圆吗?”
沈如皎没有看向那边,反而干脆利落地答道:“不想。”
宋之妧手带着她的衣角摆动撒娇,“可是我想喝。”
“要不要喝些别的,我看那边有卖椰奶西米露的。”
宋之妧感觉她有点不对劲,“师姐,我就想喝酒酿汤圆。”
沈如皎认真审视了她的表情,见她神色如常,心想她应该是缓过来了,于是轻点了下头。
沈如皎直接带着她走向那个摊位,目的地明确,应当是早就看到了。
酒酿汤圆拿到手上还是热的,两人喝着才感觉到有些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