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恪的担心不无道理。太子妃虽然为了自己的地位寸步不让,住不进昭阳殿就要住蓬莱宫,但从蓬莱宫去尚书房,哪怕再快的轿子,也得一刻钟。一想到十冬腊月大雪寒天,缺月高悬星霜漫天之时,儿子小小的身躯艰难行进在无人的重重殿宇之间……太子妃只觉得自己心疼得无法呼吸。然而为了孩子日后的前程,为了十年后能住进自己等人刚刚搬出来的东宫,她只能默默落着泪,紧紧地把孩子搂在怀里。“这樱桃极新鲜,今年头一拨儿上贡的尖儿,连你皇爷爷他们都还没吃上呢!“你姐姐不识货,你快多吃几个!”太子妃张罗着把那盘子樱桃又往陶哥儿跟前推了推,甚至干脆亲手拈了一个递到儿子嘴边!陶哥儿躲得远远的,死活不张嘴。太子妃有些生气,把手里的樱桃丢回了盘子:“不识好歹!”旁边翁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含笑欠身:“老奴瞧着这樱桃实在可爱,不知太子妃能否赏奴才一个?”太子妃闻言,皱起了眉,她都没舍得吃呢,怎么这老货就敢厚着脸皮来跟陶哥儿争食?旁边甘蓝仔细看着太子妃的眉眼,忙抢着开了口嗔道:“嬷嬷好馋的嘴!“没听太子妃娘娘说么,连皇上都还没吃着的尖儿,特特给我们小郡王留的!“别说我们了,如今太子妃娘娘自己都还没尝一口,你倒舔着脸来要了!”翁嬷嬷笑容微敛:“也就是说,除了刚才小郡主和小郡王之外,这东西还没人尝过?”太子妃心头顿时便是一跳,脸色大变,额角甚至渗出了汗来!翁嬷嬷看着她的模样,知道自己的暗示她已经听懂了,想来以后不会再犯,这才又缓和了眼神,含笑道:“瞧着两个孩子都不爱吃的模样,想来这东西不会真的可口的!不如,太子妃娘娘赏奴婢们一人一个,奴婢们替您尝尝味儿?”太子妃看着翁嬷嬷,似乎是在猜测她这么说的意图,过了一瞬,才颔首道:“也好。”姚黄捧了盘子,翁嬷嬷、韩姑姑和甘蓝依次上前,各自小心地拿了一个樱桃。四个人彼此看着,一起把手里的樱桃放进口中。不过两息,四个人的脸孔一起扭曲!“好酸!难怪小郡王不肯吃!”甘蓝第一个挤着一只眼睛打着哆嗦脱口而出!太子妃大怒:“尚食局好胆!”又立即心疼起陶哥儿来,“你怎么不跟母亲说这东西是酸的,不好吃?”陶哥儿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姐姐刚才说了一句樱桃好酸,可是母亲您不是骂了她‘娇气’么?“而且,既然皇爷爷、皇祖母和爹爹都还没吃,我们姐弟是第一个吃的,那就更加不该抱怨了。”太子妃语塞,又有些恼怒,看向翁嬷嬷:“你们怎么照看教导的陶哥儿?!“他以后肩负重任,早些懂事是应该的。但懂事不等于吃了亏还当甜汤圆儿自己咽下去!“你明儿给我警告林如海,他若是把陶哥儿给我教成个拿着吃亏当占便宜的呆子,我就砍了他!”又对甘蓝喝道,“那个什么狗尚食来献殷勤,头一回送东西进含冰殿,你竟然都没让人尝一口,就奉上来。“若是这里头有不该有的东西呢?那我的陶哥儿跟和恪,此刻岂不是已经成了,成了……”当着儿子的面,太子妃实在说不出“尸体”二字,听起来就不吉利,跟诅咒一样!她只好指着门外喝道:“你去,把这樱桃给我砸到那个什么狗尚食的脸上!让她喝上二斤醋,知道知道什么叫酸,什么叫甜!”甘蓝刚答应一声要走,翁嬷嬷却拦住了她:“且慢。”转而慈眉善目地去问陶哥儿,“哥儿觉得,太子妃娘娘此刻该如何处置此事?”陶哥儿莫名地看着翁嬷嬷:“这是后宫事宜,上有皇祖母和母亲,下有王良娣和戴相,不该我过问的。”翁嬷嬷满意地笑:“郡王所言甚是。奴婢只是想知道,若郡王是太子妃娘娘,会如何处置此事?是会放了那尚食,还是会问她的罪?”“如果是我么……”陶哥儿眨了眨眼,道,“我听说,因为皇祖母病着,母亲又伤势未愈,皇爷爷和父亲便让王良娣暂掌大明宫后宫诸事。“那此事就直接交给王良娣去办就好了呀!“她自会问清楚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然后按照宫中规矩法度,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就是了。”太子妃一愣。对啊!如今后宫管事的乃是王氏,让她去处置就是了。自己堂堂太子妃,没得倒因为一盘子樱桃去跟个下人对嘴对舌的,平白失了身份……太子妃脸上做烧,面红耳赤。竟然还不如儿子见事明白!“哥儿说的极是!”翁嬷嬷高兴得两只眼都眯起来,却只是慈爱地看着陶哥儿,连半个眼神儿都不肯再给太子妃。甘蓝走了一趟承香殿。王熙凤看着那盘子樱桃轻笑一声,叫了安儿带着春生去尚食局宣布:“万氏轻慢侮上,进未熟樱桃于太子妃及郡主郡王,有亏本职,不堪为尚食局之首。“着退回掖庭,重学规矩。”甘蓝在旁边听完了,这才告辞回来。跟太子妃说了王熙凤的处置结果,却又脸色怪异,忍不住小声嘟囔:“照理,奴婢该觉得十分解气才对。“那姓王的下的命令,也有理有据,义正词严。“可奴婢听着,怎么心里就这么别扭呢?”太子妃脸色难看,紧紧闭着嘴,一字不发。韩姑姑看一眼站在旁边陪着陶哥儿正在解九连环的翁嬷嬷,轻叹道:“王良娣说那万氏轻慢侮上,咱们都知道这是实情。“可在她说那话之前,咱们都觉得,那盘樱桃是尚食局来讨好太子妃娘娘的。”就看着太子妃和含冰殿是一群没吃过没见过的乡巴佬么?连没熟透的酸果子都敢端上来糊弄!难道就凭着“今年的头一拨樱桃”几个字,就能哄住了含冰殿不成!?:()红楼重生之诡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