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喝着喝着便有些不受控,面前的酒杯很快便一杯接着一杯地变空。
在他拿起第不知道多少杯酒的时候,裴松霁伸手按住了他。
“遇到什么事儿了?”裴松霁正色道。
景辞楹闻言抬头看向他,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是来和你诉苦的吗?”
说着,甩开了他的手,继续说道:“没遇到什么事,就是突然很想喝酒。”
“那也不能这么喝。”
景辞楹明白他是在关心自己,但还是故意扭曲道:“今天我请。”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松霁立刻解释道。
“我知道。”景辞楹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里面的液体立刻随着他的动作四处滚动,“只是我今天刚发了工资,反正也花不完,干脆请你。”
裴松霁闻言好像明白了什么,虽然依旧担心,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景辞楹则继续喝了下去。
酒精和冰块在他的体内和痛意交缠在一起,竟激发出了几分扭曲的快意。
他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不然怎么会突然打开手机,找到显示银行余额的那条短信给裴松霁看。
然后还对着他说:“我有很多钱。”
是,他是有很多钱,可在裴松霁面前根本不够看。
可裴松霁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屑的神情,只是心疼地望着他。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可怜我吗?”
“没有。”裴松霁立刻回道。
景辞楹闻言笑了一下,“我才不可怜。”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哪怕最缺钱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自己可怜过。”
“我知道。”
“你知道?你才不知道。”那股钻心的痛意再次涌了上来,只是这次不止存在于腹部,而是蔓延至全身,四面八方,无穷无尽,就这么把他包裹了起来。
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因此理智想要让自己闭嘴。
毕竟最难的时候都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这些,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再告诉他这些事情?
更何况坐在他对面的可是裴松霁。
他们所处的环境千差万别,他更不会理解自己。
因此景辞楹死死咬住嘴唇想要闭嘴,但却控制不住自己。
那些在心中藏了许多年的话,就这么藉着酒意肆无忌惮地宣泄了出来。
“我有一段时间很缺钱,那个时候姐姐住院,每天要付护理费,治疗费,医药费,床位费,要租康复设备,还要打官司,找律师,律师费也很贵,所以那会儿一睁眼就在焦虑该怎么赚钱,后来因为实在负担不起,所以把姐姐送到了一家具有公益性质的托养中心,那里的医生和护士都很好,可我还是愧疚得不行,觉得对不起姐姐。好在后来工作后,境况终于好了一点,我终于可以收支平衡,这才把姐姐重新送回了医院。”
“后来我和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熟悉了,他们经常开导我,劝我,让我想开一点,觉得我过得实在辛苦,可我却不觉得,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能用钱来换命,已经是最划算的事情,只要姐姐还活着,一切便都值得,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苦,反而很开心,每一天都很开心。”
“可是后来……她还是走了。”
景辞楹想要闭嘴,他知道裴松霁既然调查过他,肯定知道这些事。
这世间的悲欢从不相通,因此自己的悲痛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只是无味的渣滓,他也不想像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的事情。
但越是这么想,却反而越控制不住自己。
“姐姐去世后我常常梦见她,她每次在梦里都笑得很开心,这让我有些怀疑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到底是真的为她好还是只是在满足自己。”
“这些年他们都说我很辛苦,但其实更辛苦的是姐姐,说不定她早就想解脱了,但还是为了我又撑了这么多年,她应该是有意识的,可是只能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她才是真的痛苦。”
景辞楹越说越难受,仰头直接喝尽了杯里的酒。
辛辣的冷意从喉咙涌入身体,在体内激出冷冰冰的痛意。
原本已经有些麻木的疼痛再次活跃了起来,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
景辞楹却反而觉得痛快,又端起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