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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稷下往事中(第1页)

魏国伏灵二十四年,十一月十七,朱九阴与齐庆疾终于将小船靠岸,登上大陆。翌日,一人一蛇进入一座靠海小渔村,一番打听,才知身处地界已不是迟国,而是后蜀蜀国。蜀国与迟国接壤,可恨齐庆疾,两匹汗血宝马可还在迟国邢州神雪村呢,隔着万里之遥,回是回不去了。一人一蛇在小渔村落脚休息了小半月,旋即沿着东海之畔,继续上路了,直往北走。魏国伏灵二十四年,腊月初九,下雪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周天寒彻,连近海都结冰了。北风怒号,仿若一只大手将白雪抛上天,又洋洋洒洒落下,成了雪颗粒。“锵锵!”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齐庆疾来到冰面上,用听风剑捅着厚厚冰盖,晶莹剔透的碎冰四溅飞射。捅出窟窿后,青衣便将系着鱼钩的鱼线放了下去,随即盘坐冰窟窿口,耐心等待。而青衣身后白茫茫的群山一隅。一处兽穴内,朱九阴正盘膝而坐,施《他化大自在》修复失去的右臂。傍晚,齐庆疾回来了,手里拎着七八条肥美大鱼。一人一蛇手里只有一小包盐巴,其余调味料皆无,朱九阴提议吃生鱼片,感受鱼肉鲜美嫩滑。天寒地冻,齐庆疾想吃热食,于是八条鱼一人一蛇各自四条。只剩下一条左臂,朱九阴无法将鱼片成薄片,只能拜托青衣。“你可真是我先人!”先伺候着朱九阴享用完四条大鱼后,齐庆疾这才燃起篝火烤鱼。看着青衣聚精会神的模样,朱九阴忍不住问出心中困扰许久的好奇,“老齐,是时候与我讲讲你的故事了吧?”堂堂北齐国师,人间五极稷下学宫七十二儒之一,人间绝顶的陆地神仙,究竟经历了什么,甘愿数十年如一日,自囚小镇,直至生命末路,才决定回到家乡。洞穴内突然陷入死寂,篝火将青衣的面部映照的忽明忽暗,良久后,才轻叹一口气。“我的故事,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我不是一个喜欢倾诉过往的人。”朱九阴:“我若想听呢?”齐庆疾将烤好的鱼从篝火上拿了下来,“既你想听,那我便讲。”狠狠撕咬了一口金黄焦香的烤鱼肉,青衣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含糊不清道:“北齐作为仙罡十国之一,比之魏国素国甚至于仙国大多了,足有三十七州之地。”“而我,齐庆疾,出生自北齐北境玉蝉州。”“再准确些,乃玉蝉州珑骧府下辖郢中县。”“我家并非士农,也非工商,我爹娘是玉蝉州有名的神仙眷侣,于郢中县以北七十里外的卧石山上开宗立派。”“至于门派,叫霁月宗。”“我爹叫齐韵,我娘叫南宫霁月,所以我叫齐庆疾。”这倒是出乎朱九阴意料之外,观青衣日常言行举止,还以为是从窑子里跑出来的。未曾想身世一点也不离奇悲惨也就罢了,还他娘是个宗门二代!朱九阴:“你爹娘都是什么修为?”齐庆疾:“我爹是天人,我娘也是天人,不过都只是阴仙境。”朱九阴:“你成就陆地神仙,算不算给你爹娘长脸?”齐庆疾:“那是自然!”“我爹呢,待人很和善,对我也挺温柔,相当有耐心,从未见过我爹与谁争论吵闹过。”“至于我娘,与我爹相比简直一个水一个火,像是头母老虎,恨不得将我与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生吞活剥了。”“小时候调皮,家乡那边有个特产小吃,童子尿煮鸡蛋,说是吃了不犯困,能长力气,还能润肺止咳,有美容养颜的功效。”“那年春寒料峭,小师弟不幸感染了风寒,小师弟是孤儿,那年他四岁,我五岁,夜里总咳嗽不停。”“烦的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到童子尿煮鸡蛋,本意是准备去灶房生火烧水撒尿煮蛋的,可外头太寒了,不想爬出温暖的被窝。”“于是便捏开小师弟的嘴巴,撒了一泡童子尿。”“我娘担心小师弟,那些日子一夜能跑来好几次,冷不丁推开房门,正巧见到那一幕。”“那夜我老惨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嚎了一整夜,之后躺床上半月才下得了床,屁股上至今还有疤痕。”朱九阴:“你小师弟人真好,竟能放任你活到今日~”齐庆疾哂然一笑,“屁股好了以后,我恨死我娘了,只想着报复她,一刻也不愿多等。”“我娘怕蛇,我就进山准备捉蛇,然后趁着清晨娘亲还未起床,将蛇扔她被窝里。”朱九阴:“成功了?”齐庆疾摇了摇头,“失败了,我被蛇咬了。”“不幸中的万幸,那条蛇毒性很小,我只是昏迷了两天两夜。”“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好了以后,娘亲知道我是要抓蛇报复她,又将我暴揍一顿。”,!“总之,娘亲对于童年时期的我而言,便是狮子老虎,是魔鬼。”“她越是打我,我就越要调皮。我越是调皮,她就越要打我。”“那是一部不屈不挠小男孩,英勇直面手持鸡毛掸子冷酷娘亲的血泪反抗史。”齐庆疾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我人生最后一次挨揍,是在十二岁那年。”“也是最惨烈的一次。”“那些年,也算长大了,看惯了宗门里里外外的一切事物,总觉得无比厌烦,老想着往郢中县跑。”“郢中县有好几家书店,一枚铜钱便可于店内尽情看上一天。”“武侠小说、艳情小说、神魔志异应有尽有。”“某一日,我翻开一本从未看过的小说类型,里面的主人公是个摸金校尉,天南海北盗墓,寻见了各种各样的宝藏。”“我心里浮想联翩,当天回到宗门后,便叫上小师弟一起,趁着夜色,扛着锄头铁锹跑进后山,将娘亲的爹娘,也就是我外公外婆的坟,给挖了。”“当时也不知是太过沉迷那本盗墓小说,还是真的傻子,竟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还将也不知是外公还是外婆的一根最是雪白的骨头带了回来,研磨成粉,我与小师弟一人一半,开水冲服,怀着一颗激动的心,期待脱胎换骨之机的到来。”“翌日,娘亲疯魔般提剑要劈杀我,将我撵的漫山遍野乱窜,得亏被我爹阻拦了,否则我可能真的会死!”“我两三月躲在郢中县没敢回家。”“我爹好说歹说,终于将我带了回去。”“娘亲已经消气了,只是将我绑起来押到外公外婆坟前,鞭子抽得我啊,整面后背皮开肉绽。”朱九阴一脸惊愕表情,许久才回过神来,“你能活着,真的很不容易!”“你小师弟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到你这么个师兄!”齐庆疾哈哈大笑,神情间充满追忆之色。“我是傻子,小师弟也不聪明。”“某年,大师兄与大师姐生了个女儿,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当时小师弟上着学塾,有事没事就喜欢与同窗小伙伴们炫耀,说家里有个瓷娃娃。”“小伙伴们好奇的不行,于是某天清晨小师弟早早起床,偷摸溜进大师兄与大师姐房间,将摇篮中的女娃娃抱去了学塾。”“那天大师姐哭得撕心裂肺,大师兄疯魔上山下河好一通翻找,爹与娘亲觉得是仇人寻上门,厉兵秣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还是学塾夫子看到了,抱着女娃娃,揪着小师弟耳朵上了卧石山。”“爹与娘亲混合双打,直把小师弟打到尿了一裤裆。”朱九阴不由赞道:“好一对卧龙凤雏。”齐庆疾吃干抹净一条烤鱼,继续捧起第二条,“我是在十三岁那年离开家乡的。”“那年至圣先师周游列国归来,返回稷下学宫的途中,路过郢中县,看到了我,说是重瞳者天生圣人。”“我犹记得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秋天,至圣先师笑着与我打招呼,让我跟他去稷下学宫。”“我防诈意识很强,表面顺从着答应,背地里却吹着火折子,点燃至圣先师的白胡子。”“老头子爱胡如子,相当愤怒,一剑便劈开了天空!”“我被深深折服,当即跪地叩首,拜了老头子为师。”“离家那天,小师弟哭得稀里哗啦,倒是娘亲笑意盈盈,很开心,说是老天开眼,瘟神终于送走了,让我百年内都别想家,更别回家。”吃完第二条烤鱼后,齐庆疾用手帕擦了擦嘴,旋即拿起酒葫芦,拔去塞子,仰天猛灌一口清冽酒水。“稷下学宫那些年,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作为人间五极之一,稷下学宫分文院与武院。”“我先在文院待了十年,饱读诗书,随即求老头子让我进入武院,又待了十年。”“文武两院二十年,我结识了太多志同道合的好友,太平的曾祖父韩丞便是其中之一。”齐庆疾此言,令朱九阴这才想起来,太平也是北齐人士,只因北齐二帝相争,身为户部侍郎的太平爷爷站错了队,覆巢之下无完卵,便被满门抄斩,只活下太平一人。齐庆疾:“那么多好友中,关系最莫逆之人有两位,一个叫武牧,一个叫白绾绾。”“武牧是北齐武氏皇族皇子,白绾绾则是幽州州牧掌上明珠。”“这两人,皆被老头子收为关门弟子,是我的小师弟与小师妹。”“至于现在,武牧成了陆地神仙,是北齐二帝中的武帝,白绾绾也成了陆地神仙,是北齐二帝中的白帝。”朱九阴好像听太平说起过,二帝共治北齐数百年,直至政见不合,二帝相争,白帝被幽禁,武帝成为赢家。那场持续数十年的二帝相争死了太多人,导致北齐庙堂震荡,天灾人祸,战乱频发,那是一段极为黑暗血腥的年月。朱九阴敏锐意识到,青衣与二帝之间,一定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齐庆疾的故事继续:“在稷下学宫待了二十年后,三十三岁那年,我回到家乡,陪在爹娘与一众师兄师姐,师弟师妹身边度过了人生最安宁祥和的三年。”“三十六岁时,北齐老皇帝突然驾崩,九龙夺嫡,作为最不被看好的七皇子武牧,却笑到了最后。”“其中白绾绾那位州牧父亲出了大力。”“因为幽州与同为仙罡十国之一的大夏接壤,所以为了抵御这尊庞然大物,白绾绾家族自古便有幽州的自治权、征兵权、拥兵权,被北齐一些好事之人称为西境之主。”“总之,武牧成了北齐新皇,白绾绾则被册立为后。”“夫妻二人邀我入庙堂,担任北齐国师,我三人齐心协力,必能将北齐送上仙罡最强国的位置。”“可惜。”齐庆疾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北齐法旧,我欲变法,其一,改革科举制度。其二,土地重新分配。其三,与周边诸国合纵,一笑泯恩仇,建立共荣圈,大力发展商贸。”“变法三步棋,一步比一步难下,难如登天啊!”“首先,改革科举制度。”“北齐的科举制度太腐朽,只有士族子弟才配参加,普通百姓之家的孩子,除非被士族或稷下学宫大儒推荐,才能参加,否则莫言寒窗十年,即使寒窗一百年,也是个破衣褴褛的穷书生。”“我就想用掌中权力之剑,一剑将这层固化了三千余年的古旧制度捅穿!”“让底层阶级的贫苦孩子,也能通过读书科举来改变命运。”“让王朝权力,不至于世世代代都掌控那一小撮士族权贵之手。”“南烛,你要知道,阶级固化是很危险的,终有一天,这炸药桶会轰然爆开,将整座北齐炸的粉身碎骨,千疮百孔。”“惜哉,权贵阶层一百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他们呐,明明已经吃的满嘴流油,肥胖臃肿的都快要撑死了。”“可却千般万般不愿从指缝流出那么一点点,让底层阶级也尝尝味道。”“改革个科举制度都艰难险阻,更何况其二的土地重新分配,与其三的合纵诸国,建立共荣圈,发展经贸。”土地重新分配,齐庆疾不用说朱九阴也能明白。古往今来,大部分,甚至可以说全部的农民起义最大的,也可能是唯一的导火索,那便是吃不饱饭。如果说改革科举制度,为庙堂输送新鲜血液,可能少数士族还会支持的话,那么土地重新分配,就是拿着明晃晃的刀,在割士族老爷的肉。此举是万万不能的。还有其三,合纵诸国,建立共荣圈,鼓励底层阶级的百姓与周遭诸国互通有无,去经商,去积累财富,去改变贫苦命运。此举,是在放士族老爷们的血。你个土里刨食的贱民,两脚羊,有什么资格与老爷们同吃一口大锅饭?很明显,齐庆疾的远大抱负失败了。或许可以说,古往今来,凡是想为底层贱民谋福利的人,绝大多数都失败了。成功的稀少到可以忽略不计。这种比登天还难的蠢事,失败才是常态。——ps:感谢道友‘三文鱼有几条鱼’道友的爆更撒花,感谢道友们的付费礼物,求爱心发电。打赏都有稿费一半了,太感谢了,完全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浪,抱拳一拜!!同时我珍重决定,十月十五号加更,更新两章,一共六千字,这可是这本书破天荒的头一遭。:()我一条蛇,教出一群魔头很合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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