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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第12页)

往后的五日,她都是在这样的轮毂声和读书声中度过的……

沣都已不再下雪,一个傍晚,王驾的马蹄声叩响了汉王宫的青砖,青黑色的宫砖在夕阳的映照下像泼上了一层暗橘色的胶漆,王驾车队鱼贯而入。

照规矩,郦壬臣该在公车门前下车,刘枢也没留她,这些天,汉王大部分时候都是沉思着的,似乎酝酿着新一轮的战斗。

下车后,料峭的春风带着些许寒意吹来,郦壬臣正要抬脚出宫,大内侍闻喜跟了上来。

“客卿留步。”

在郦壬臣惊讶的目光中,闻喜递给她一方小小的木匣,大内侍款笑着,“这是王上赐予客卿的,叫老奴下车转送。”

郦壬臣见状要跪拜谢恩,闻喜却阻止了她,“不必了,王上没有亲自下赐,而叫老奴来送,就是不想叫客卿跪拜的意思。”

郦壬臣看了一眼闻喜,他的脸上有一种不明的笑意,她就接过了木匣,打开来,一只晶莹的玉瓶躺在里面。

“这是?”她疑惑道。

闻喜道:“是上好的积雪草霜膏,太医丞特制的御品,效果极佳。”

郦壬臣的手微微一颤,藏在袖笼中的手指摸了摸自己冻疮的位置。

“……谢过大内侍了。”

“该谢王上。”

“谢王上恩典。”

闻喜微笑着看她,点点头,“好,老奴这便去复命了。”

王驾随行的车马一辆辆从她身旁驶过,郦壬臣收起木匣,就着暮色,打量起这座宏伟的宫殿群的轮廓,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汉王宫的内部。

这里是她的父兄们曾经几乎每日都要来的地方,同时也是那位年轻君王自小生活的“家”。

虽然她只瞧见了汉王宫的一隅,但也能感觉到,小模小样的雍城行宫绝不可与此地相提并论。这里的宫阙更巍峨,耸立九霄,森严肃穆,气势恢宏,仅仅远远望着就会使人心生畏惧,这是大汉国真正的权力中心。

夕阳渐渐从王宫的城垣外坠落下去,凌阳原上的晚风吹来,不由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郦壬臣捏紧木匣,走出宫门,默默想着田姬该在家中等她了吧。

***

春耕祭祀的仪式总算没有耽误,依照汉制,在汉王亲自举行过春祭后,各地的百姓们才能开始播种,代表他们每年种下的粮食都是神圣的君王为他们祈福得来的。

春雨一场又一场的轻拂了大地,汉王暂时没有要紧的事处理,这段时间只与那郧国来的公子衷走得很近,经常召他去王宫里谈天。

那公子衷一开始还很拘谨,过了几天便放得开了,竟开怀和汉王交起心来。

郦壬臣看得出来郧国公子并不是汉王所欣赏的那一类人,但却主动与他交好,也不知刘枢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两国王室成员相交,按礼节,做臣子的相国也插不上什么话,于是就假装没看见,专心处理外庭的朝政去了。君相两人在这一段时间都互相没找对方什么岔,度过了一段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和睦期。

郦壬臣也没闲着,她甚至比在雍城时还要忙。

她一面要按时进宫陪侍,做些客卿该做的奏对任务;一面要掩人耳目与相国沟通长短;一面还要竭力熟悉沣都城各个官员的情况,在最短的时间内搞清楚□□势。

谁也看不出来,人畜无害又沉默寡言的郦小客卿竟然活的有那么多张不同的面孔。沣都城的显贵们谁也没有把这个不入流的小客卿放在眼里。

在这个渐渐回暖的春季,只有一件事看起来略微蹊跷,那便是汉王那莫名其妙晕倒的毛病又犯了一次。

太医令也对这种奇怪的晕厥病说不出个理由来,只能推测为沣都的水土与王上体质相克。

面对未知的病症,刘枢并没有表现出惊慌,一回生,二回熟,她在醒来第一时间封锁了所有消息,既然太医令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便叫医正记载下来是由于夜间喝了浓茶引起的心悸才晕倒的。

没有人怀疑这个说法,因为谁都知道汉王自小就有病根,勾起什么病都不奇怪。

事情很快就揭过篇去了,相国也忙碌得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只是后来,在平平无奇的某天,汉王突然去了一趟宗庙和太卜司,逛了一圈便走了,也无人怀疑。

自己的身体感知自己最清楚,经过这么几遭,刘枢敢断定这奇怪的晕厥症绝不是什么病根勾起来的,那种感觉和寻常的病痛很不一样。

可如果是连太医令都无法看出端倪的病,而且又毫无规律的发病,那会是什么呢?

没人知道她的心理活动,而她已经有了判断。

……

雪化干净之后,春汛如约而至,望都河上游解冻,引起河水上涨,积攒到下游便成了洪涝,下游的城池因此受灾。

今年的雨水尤其丰沛,农历二月末,告急的奏疏便像柳絮一样从那些受灾的城池飘到了沣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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