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孔雀嘴里就没几句好话,恼人的紧。
少年一阵龇牙咧嘴,目光瞧见身下白马与红鱼手上那根熟悉短萧,再往下望,黑乎乎三张影子正踩在红鱼脚下,总算察觉到一丝人间的活气儿。
少女,白马,还有他。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三张影子像是救生索一般一下将他从无尽的地狱拽回人间。
他深吸了几口气,险些呛着自己,在确认自己当真能喘气后,微微蠕动苍白干裂的嘴唇。
“。。。。。。鱼姑娘?”他小心开口,期盼能立时得到回应。
“干嘛。”红鱼此时又饿又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将短萧重新塞回腰间,转身去牵马。
少年心安了。
他的手费力摸上身下的马儿,触碰到它脊背上自己编的辫子,有些想哭,但为了保持他英俊勇武的形象,愣是忍着没落下半滴泪来,只将脸埋在马身上磨蹭着。
马儿感受到他的动静,忍不住鼻尖喷响。
少年笑,“。。。。。。飞琼,又见着了,我真高兴。”
飞琼兴奋起来,明显不安分,红鱼险些拉不住,不免抱怨。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喜欢耍人玩儿,马也跟着有样学样。”她来时好容易提起勇气骑上它,却险些被它数次掀翻在地,不过是瞧她不顺眼。
想起来便来气,她把身上剩下的最后一个粽子与飞琼分吃了,将气撒在少年身上。
“先别高兴了,等养好了伤,你要给我做护卫,帮我打山上的豺狼,修道观,给我洗衣做饭。。。。。。”
红鱼一件件数过去,深怕有遗漏,偶回头望去,却发觉少年已然重新闭眼,趴在马上晕了过去。
他脸上的伤好了,身上却满身血迹。
将试探鼻息的手收回来,红鱼撕下少年浮云锦做就的衣摆,把他耳后的血迹擦干:
“从今以后,你再不是云阳王府的死士,你没了王府倚仗,你的仇家随时会来取你性命,还只能听命于我这个人人唾弃的叛臣之女,叫人欺辱看不起,怕不怕?”
少年恍惚张了下嘴,也不知听没听见,到底没回答她,她也不在乎,转身牵着马往前走去。
“给自己取个名字吧,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名字。”
隔岸画舫艟艟,湖水波光荡漾,欢声笑语与丝竹声远远传来,岸上有小厮隐在树下撒尿,被路过晚归的赌徒撞见,两个人发生口角。
身后一家人推着木车过去,木车里是一具裹着草席的尸身,红鱼瞥了一眼,面孔是方才在王府见到的众多尸体的其中一个。
做母亲的要哭儿子,被丈夫怒骂,“臭婆娘,你要害死我!”
迎面是敲梆子的更夫,脚踩草鞋,双眼惺忪,‘咚咚咚咚就是四响,“丑时四更,天寒地冻——!”①
在更夫的报更声中,红鱼拉着一人一马,越走越远,直到全然隐没在夜色中。
巷口角落里,一直远远跟着他们的一道黑影见状停脚,片刻之后,转身返回王府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