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严倚靠在紫檀木塌上,松松盖了层蜀绣锦被:“给爷按摩头身。”
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丫头,自然不能成了摆设。
江浔之前在沈府夫人跟前服侍,久经调教,自然是会的。当下便揣摩着薛严喜好,手擦薄荷脑油,缓和力道给薛严揉捏头部穴位。
薛严极为受用,顿觉头上轻快不少。闭眼吩咐道:“你这手艺极好,以后天天给爷按。”
按按按,看我不按死你。
江浔见薛严闭着眼,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手上力道加重几分。
“看来这几日在都府里是吃饱饭、养足精神了,力道不错。”薛严复又睁眼看向江浔。
他看江浔成日正经,忍不住便想激激她的脾性。
江浔整日提心吊胆,连饭也吃不了几口,现下使劲给薛严按摩,额头不由生出细汗。
听罢、她一边腹诽薛严的厚脸皮铁心肠,一面笑道:“大人说笑了,大人您体恤府内,奴婢无以为报,天天伺候大人就是。”
薛严摆摆手,知道这丫头口中恭顺,心下却未必。
他坐在床榻之上,看着江浔关窗钩帐,忽然开口道:“我瞧你干活的确十分利落。明日我便让宁则将府内钥匙、账册给你送来,后院的婆子丫头你也一并管理。”
江浔心头一喜,这可是深度了解府内情况的好机会,正要答话。
薛严又道:“只是洒扫后院一贯是底下丫头小厮分内之事,你既身为爷的贴身侍婢,不必做此等杂务——退下吧。”
江浔不由大惊,得益于三年来在县尉府当丫鬟的本领,她面上丝毫不显,低声回道:“是、大人。”
往偏房走,江浔微微蹙眉,身体一阵冰凉。
薛严明明一直都在前堂,自己打扫后院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可是一直派人盯着她?是哪个小厮,丫鬟;还是薛严有她不知道的影卫?
为什么呢?
转念一想,江浔立即明白。
她冷眼旁观下来,薛严城府颇深,不轻信旁人。
他心知自己不乐意再当随侍丫鬟,本来还有一年就能重获自由,便心下生疑,监视她有没有计划逃跑,有没有心生怨怼。如果一旦发现,就是她自己不忠,不能放心尽用,说不定薛严会命人处置了她。
又或自己是出自沈老爷府上,薛严只特意盯着她,看她是不是与沈老爷串通一气,来探听要事的。
江浔呼出一口郁气,边走边回忆这几天有无破绽。想了一阵,觉得旁的也无关紧要,幸好没有鲁莽行事。
她实在憋闷,停步坐在后院檀越湖的石头边,流水潺潺,成群白鸭悠哉游哉地摆动,湖面泛起阵阵波纹,青荇随之一荡一荡。
江浔愣愣看着却无心欣赏。
薛严此人颇为精怪,逃跑一事还得寻个严密计划。
不过既然薛严要把府中事务交给自己打理,应该暂且还是相信了她,也不会将自己再送人,刺史府倒也不失为一个稳定居所。她便暂且敷衍着,等薛严放松警惕,伺机而动。
江浔歇了片刻,心下已有主意。
她找小丫鬟主动问询了院子里下人的详细情况,问清楚各人负责的事务,暗暗记下。府中的日常事宜,这么些天她已然全盘了解,只等明日再跟宁则探清个中细枝末节。
复又收拾出了一间朝南屋子,给这几日薛严购置的物品、朝廷赏赐、下属同僚的礼物一齐整理摆放在内,只等明日账目送来就登记收录在册。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宁则敲敲江浔住处的门,给她送了几本账册、一方木盒,木盒里放着几串大小不一的钥匙。
江浔称谢接过,想起一事:“宁护卫,大人从前是不让我去书房的。现下钥匙给了我,要不其余钥匙就归我保管,书房的钥匙还是由您掌管吧。”
宁则便是之前在沈府守卫薛严身边,看到薛严主动对江浔搭话的那人。
见她小心谨慎,思虑周全,倒也生出些好感。
揣度片刻,回答道:“爷既然放话将府中事务都交由你处置,即是自己人待遇了,书房钥匙你也一并保管吧。”
爷既然没有多吩咐,便是不担心朔月翻出什么风浪来,还能省却一桩差事,何乐不为。
宁则话虽如此,江浔尚有自知之明,只每日给书房下钥,仍不进书房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