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内一片肃杀,江浔这边却得了空,应上官吾夫妇之邀游山玩水。
常言道,苏港十景,风月无边,各有千秋。
三人正漫步在海涌山上。正山立有一三洞古门,黄墙墨檐,点点斑驳,上方立有“海涌流晖”字样,游人络绎不绝。
江浔顺着山路向上,两侧翠峦叠嶂,间映着石壁云影、绯花香溢,正是七月苏港好风光。她不由笑道:“此间此景,小径通幽,果然是十景之一,不同凡响。”
白逸回身道:“游人一经苏港,必会来此。老弟多日忙碌,叫你出来赏赏景儿,别成日闷在家里。”
上官吾也笑道:“后面还有好去处,姚弟且好好看着。”
白逸那日回去后告知上官吾,江浔乃女儿身,上官吾惊讶良久,如今也稍稍适应,在外仍是把江浔称作姚弟。
继续跟着上官夫妇拾阶而上,上官吾指着路旁一椭圆石头说道:“这是试剑石,状如剑劈;那里石碑是太祖皇帝所立。”江浔点点头,看得入神,她沿途各景俱是仔细瞧看,不肯错过一处。
过得半个时辰,三人爬到海涌山石壁旁,洞门楷体写就“剑池”,旁刻“风壑云泉”,笔力苍健,法度森严。
上官吾看着古朴石刻,又回身笑看白逸:“此中典故还是你告诉我的,便由你说与姚弟知罢。”
白逸顿时来了精神,摇头晃脑道:“从前有一位帝王,他半生戎马,最后葬于此处。等陵寝最后收工,他的儿子把帝王生前所用宝剑都陪葬于此,是为剑池。”
看着白逸绘声绘色的模样,江浔忍不住拊掌大笑:“白姐说的真好,我看以后绣坊能开一份说书的生意了!”
白逸露齿一笑,也不似腼腆女子拿绢帕遮掩。她随即说道:“那我得好好盘算一番,是不是开个副业营生,赚两份钱。”
听了这话,上官吾连忙说道:“娘子莫急。如今我名下有几间房都租给旁人,偏得了个‘掠房钱人’的诨名号。若是娘子再来个营生,只怕咱俩要被并称为‘掠钱夫妇’了。到时候,别人可容不得咱们。”
江浔和白逸都知道,这话虽玩笑,可也是实话,一时俱微笑不言。末了,江浔调侃道:“幸亏我认了兄长,不然上官兄此刻说不定也要掠取我的钱财。”她作了一揖,“感谢兄长高抬贵手。”
上官吾哈哈大笑,几人缓步坐在石凳上,面朝石观音大殿,江浔找来小僮点了白云茶倒与两人。
观音殿前香火旺盛,古柏连天,不少人举香叩拜,面色虔诚。莲花座雕刻纹有些圆钝,高至房梁的菩萨手捏法印,慈眉俯瞰世人。
白逸看向江浔,温声道:“这里菩萨灵验,你不妨去拜拜,心诚则愿灵。”
江浔知道白逸言下之意,可她自己的愿望,注定不得以实现。虽不知只是睡午觉为何会来到这里,但她在这好几年都没有回家,说不定已是回不去了。不想拂了白逸好心,她起身来到观音石像前双手合十,默然而立。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求求您。我想去读书,若能实现,醒儿再来叩拜。”身旁有稚声传来,江浔睁开眼扭头,见是一位衣衫打着补丁的小女童。
原来在这个时代,也不是女子都甘愿早早嫁人生子的,只是世道所迫,不得不从。
江浔看着那女童,心头怅然,不由问道:“你为什么想去读书呀?”
女童看江浔眉眼温和,不像坏人,便脆生生说道:“我想学知识做官,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我,我还能帮助好多人。”
“是个好愿望,哥哥希望你能达成。”江浔探入怀中,给了女童一锭银子。她看稚童身穿粗布麻衣,手有疮痕,有意贴补一二。
女童却不接,摇摇头:“我听过夫子教不受嗟来之食的道理,这个钱不能要。”
江浔更是怜悯,想必女童是偷偷趴在书屋外听先生讲的。她把银子塞给女童手中,温言道:“哥哥给你的买书钱,你读了书能实现你的愿望便好,就当是报答哥哥了。”
虽然最终不一定能用到买书上,但留着给她改善些生活也是好的。
女童又学着仕子礼道谢,江浔摸摸她的头,看她绕着山道跑去。
回了石凳,江浔怔怔出神,恍然间问了上官吾:“不知现今可设了女学?”
上官吾沉思片刻,小声说道:“前朝倒是设过,只是本朝上头废止,单在宫中设了女子书堂,非王公贵胄之女不得入。”
竟是这样。尽是碰着自己无能为力的事。
江浔叹道:“方才碰到的那个孩子,家中贫困却一心想上学,看来是难以实现了。”